薛小玉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由陈娘子拎了下去。
简凝和裴瑾一道跟在其后,到了楼下上马车前,简凝郑重的对裴瑾道:“小舅舅,谢谢您。今日我心情不好,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别见怪。”
裴瑾伸手摸了下她的头,语气温柔道:“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上车吧,回去处理好了事,给我婉送个信。”
太亲密了。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她都已经是适婚年纪了。
简凝心里的不自然快速闪过,顾不上多说,转身上了车。
她和青黛陈娘子一道,沉默的看着缩在马车角落里哭了一路的薛小玉,到了公主府后便急急进了府,并未发现裴瑾的马车一路跟随,她进了府,他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不远处。
安平公主带着简成佳和简冰刚刚用过晚饭,瞧了瞧外面已经黑了的天,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也不知阿凝这又是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真是叫人担心。”
吴嬷嬷笑道:“郡主定是有事,她懂事着呢,您甭担心。”
安平公主一想倒也是,抿嘴轻轻笑了下。
“大姐?”简冰却先发现了简凝,以及陈娘子手里还提着个女人,她的语气不免就有些惊讶。
安平公主和吴嬷嬷一道看过去,双双变了脸色。
简凝带着几人进了屋,吩咐道:“都下去!吴嬷嬷,青黛,你们守着门,不许人靠近。只回头简松临来了,单独放他一个进来便是。”
安平公主听简凝居然直呼简松临的大名,面色顿时凝重起来,“阿凝,怎么了?”她又看了眼地上的薛小玉,“这人是谁,出什么事了?”
屋中下人退下,吴嬷嬷和青黛去守了门,简凝看了眼简成佳和简冰,决定还是留下他们。
他们身为子女,也有权知道真相,知道简松临是什么样的人,尤其是简成佳,免得日后不知真相,怪罪娘。
“娘。”简凝先叫了安平公主一声,“这女人叫薛小玉,是简松临养在外面至少十五年的外室。为什么说是十五年,是因为她给简松临生有两个孩子,女儿今年十四,和我同岁。而儿子,和简成佳简冰一样大。”
简成佳和简冰都还小,听了这话也有些云里雾里。只是看着简凝的脸色,又扭头看看安平公主一瞬间彻底大变的脸色,两人都意识到这不是好事。
两人是双生子,因着害怕便凑到了一起,紧紧拉起小手。
简凝上前一步,看着一瞬间像是傻了的安平公主,热泪滚滚而出。她张口,声音涩然,“娘。”
这种事,安慰都变成多余,简凝只能握住安平公主的手。
很用力的,给她以力量。
安平公主其实只短短愣了一瞬,很快她就回了神,吩咐陈娘子道:“把人松开,这样绑着像什么样。”
陈娘子有些意外,但还是老实的松开薛小玉。
得了自由,但薛小玉并不敢起来,她没想到一个简凝奇怪就算了,安平公主也这么奇怪。她是平民女子,安平公主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因此她虽不敢说话,但却是立刻跪下了。
安平公主声音淡淡的,“你叫薛小玉?”
薛小玉道:“回公主话,是。”
安平公主继续问:“阿凝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你是简松临的外室,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她说着转头看向简凝,“那两个孩子呢?”
旁人只看到安平公主无比淡定,可简凝却知道她并不像表现出来这般冷静。甚至她现在心里十分乱,若不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兴许她会整个人发抖。
简凝心疼不已,却只能暂时骗她,“那两个孩子被我关起来了,以防薛小玉和简松临说假话。”
安平公主信了,再次看向薛小玉。
薛小玉收到简凝的威胁,自不敢再说其他的,只胆怯的道:“是,民妇自五岁起便住进了成国公府,十四岁的时候跟了三哥,后来三哥娶妻,民妇便离开了成国公府。只……”她想撒谎,但迎着简凝冷冰冰的目光,又放弃了,“只后来和三哥又遇见,民妇一个人孤苦无依,只能又跟了三哥。”
安平公主道:“你跟了他多少年?”
薛小玉道:“快十五年。”
她并未撒谎,当年离开成国公府后,不到一年她又再次遇到了简松临。后来便郎有情妾有意,又到一起了。
安平公主问:“两个孩子都多大了?”
薛小玉有些慌乱,顿了下才回答:“大的十四,小的……”
“公主,驸马回来了。”吴嬷嬷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可安平公主一直的平静终是忍不住了,薛小玉居然真的跟了简松临十五年,生的孩子更是和阿凝一样大!这也就是说,她自嫁给简松临,从一开始,简松临就已经有了二心!
或者不能这么说。
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简松临就对她无心!
她死死攥着简凝的手,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她并未发觉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而简凝因为心疼她却又帮不了她,反倒是觉得有这疼更好,起码她可以帮娘分担一些了。
“让他进!”安平公主咬着牙,几乎怒吼。
简松临推开门,急匆匆进了屋,可在看到跪在地上的薛小玉后,整个人呆住。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疾步走到安平公主跟前,急急道:“蕴仪,你听我解释,你听我……”
安平公主没有打断他,就那么愤恨的看着他。
可是这样的目光,却让他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说不出,安平公主却能。她撑着站起来,松开简凝,走到简松临的正对面,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简松临脸上。
“啪”地一声响。
简松临脸上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可他却一声也不敢出。
倒是薛小玉,被吓到一般,惊叫了一声。
安平公主眼睛赤红,若是眼睛能化为刀,她应该已经将简松临千刀万剐了。她呵呵笑了一声,可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简松临,这女人说,她跟了你十五年,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女儿,和咱们的阿凝同岁,是吗?”
薛小玉在这里,那明珠和贵哥儿怕是也被抓来了。
简松临知道,安平公主这是已经全部知道了。
他辩无可辩,很快做了决定,他给安平公主跪下了,“蕴仪,对不起。当年……一开始是我一时糊涂,可后来,后来小玉一个女人孤苦无依,我不能不管她。再之后有了孩子,我也不能不管孩子,但你是知道的,我一有时间就在家陪你,很少出去。说她跟了我十五年,可实际上我也只是给钱养她,我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蕴仪,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是你。”
虚伪!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虚伪这么恶心的男人,偏偏还是她爹!
简凝怕安平公主被哄好,忙得看过去。
却见安平公主依然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她道:“哦,一开始是一时糊涂,所以生了一个孩子。那另一个呢,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你也帮着养吗?”
简松临被堵的哑口无言。
薛小玉眼泪直流,虽然知道她开口,把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也许能帮了简松临,能救下她的一双儿女。可还是那句话,没人想死,薛小玉苦熬十五年,为的是有朝一日正大光明出现,风风光光进简家,而不是什么都还没得到就死。
安平公主并不是太在乎薛小玉,但是见简松临虚伪的一番话结束后就什么也说不出了,先前凉透的心此刻更是彻底死了。
她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沉声叫了吴嬷嬷进来,吩咐道:“吴嬷嬷,你去叫林贺过来。”
林贺是公主府侍卫统领。
但他更是曾经喜欢过安平公主的男人,甚至如今虽已接近而立之年,但却依然独身一人,不肯娶妻。
安平公主往日一直避着他,甚至连话都不和他说,可此刻却偏偏叫他来。简松临顿时就急道:“蕴仪,你找他干什么?”
安平公主终于笑的不像哭了,她笑的恶狠狠,阴恻恻,十分吓人,“叫他来帮忙,割掉一个不配叫本宫名字的男人的舌头;叫他来帮忙,杀一个对本宫负心薄情的男人;当然,还有一个抢本宫男人的女人。”
简松临吓得失态尖叫,“齐蕴仪!”
薛小玉却是动作快,一下子蹿上前抱住简松临的手臂,“三哥,三哥救我,我不想死!”
第70章
安平公主冷眼看着, 冷冷面色, 让人知道她主意已定。
吴嬷嬷应声,转身快步离开。
简松临终于绷不住,连甩两下没甩开薛小玉,只好拖着薛小玉起身向前,“蕴仪,你这是干什么, 有什么事咱们私下说了就是,你叫外人过来,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安平公主这几年对简松临的确不如从前, 甚至可以说,简松临在简凝的事上, 在两人的相处上,日积月累早已让她心里的爱消磨的所剩无几了。若不是他后来缩着尾巴行事,若不是三个孩子需要爹, 她自己也不愿丢人, 她早不会允许这般不明不白了。
可……可说句真心话。
从前, 她是很爱这个男人的。
在认识他, 决定要嫁给他, 以及嫁给他的前些年,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即便生了女儿, 可女儿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宫中, 公主府就他们夫妻,朝夕相对, 简松临又曲意逢迎温柔小意,她的眼睛早被他的柔情蒙蔽了。
又岂会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笑话!
原来这个男人,他从始至终,对她没有一点真心!
安平公主一直强撑着没哭,一直强忍着不曾失态,她不愿在薛小玉面前露出丑行,不愿让简松临知道,她会因他这么痛苦。
可她没想到,简松临直到此刻也没有悔意。甚至他在怕,怕她真的叫林贺做什么,怕这事儿传出去,对他不利。
她真是眼瞎。
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个男人。
她厌恶的看着离她只有半步之遥的简松临,以及紧扒着简松临手臂不放的薛小玉,吩咐陈娘子道:“将这对恶心的贱人拖得离本宫远一点!”
陈娘子等不及应声,抬脚就踹向了简松临。
简松临再是身体健壮有武功底子,可多年不练,也就只能对付普通女人。像陈娘子这样的,一脚出去,他也仅比薛小玉好点儿,因着体重大,被踹得飞不高,但却依然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被摔的龇牙咧嘴,好似浑身散了架。
薛小玉同样被甩出去,竟一头撞在了一侧石柱上。
简成佳突然“哇”一嗓子哭了出声。
而林贺脚步快,随着这哭声推开门,大步进了屋。他生得高大,肤色黝黑,一双眼睛明亮却带有厉色,进门扫了一圈,在看到简松临的时候略停一瞬,便快步上前对着安平公主单膝下跪,“公主,您找卑职?”
安平公主轻点头,侧首吩咐简凝,“带弟弟妹妹先下去。”
简松临做的恶心事儿儿女皆已知晓,接下来的事便不适合他们再看了。她齐蕴仪的确曾经瞎了眼喜欢上简松临这样的男人,可如今既然知晓真相,她便不可能轻轻揭过不管,简松临胆敢背叛她,就要做好承担的后果!
简凝因有前世的记忆,自是不敢此刻离开。
虽然不知道这辈子娘会不会再次杀了简松临,但一来她此刻不理智需要人陪,二来简松临不能杀。简松临若是活着,成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愧对娘,可若是死了,阖府上下怕是都要记恨娘。
若是被娘记恨上,齐钰那边一旦有个万一,娘和弟弟妹妹都将陷入危险。
简凝不敢冒这个险,而且死,未免太便宜简松临,他有那样的痴心妄想,活着,让他永远也得不到想得到的,才更痛苦!
吴嬷嬷拉了简冰,简凝抱起简成佳,把两个小的送出门,简凝顾不上安慰凄惶害怕的弟弟妹妹,急着又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