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很痛快,当即露出一张有疤痕交错的刚毅面容。
那些伤都结痂了,有些还脱落了,颜色深深浅浅,还是挺骇人的。但一张脸就那么毁了,不戴面具出门,估计要吓哭小孩子。
元宝在这个时候也把伸长的脖子撇到一边,仿佛在嫌弃他。
沈凌觉得自己见鬼了。明明该把注意力放在谢初芙身上的,结果他总是想去看只乌龟,还看到它嫌弃自己的样子。
“你先说说看理由。”
要钱的理由。
沈凌终于从那只成精了的乌龟身上收回视线,坐在小丫鬟拿来的绣墩上,双手十分规矩地放在膝盖间。
“我叫沈凌,睿王殿下的亲卫队长,自小就是由睿王殿下收留着。睿王殿下的死绝对不是什么陈王旧党所为,旧党是存在,但殿下不是死与旧党的手里。我要银子去做一件事。”
“殿下在一个当铺存了样东西,是殿下备不时之需用来联系心腹的令牌。一个刻着蝙蝠的玉佩,拿到那个令牌,我还能联系到西北的一些人。但拿那个令牌,要一笔大额的银子。”
初芙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我怎么就知道你拿了那个令牌是还为睿王殿下做事,而不是来做别的坏事!”
“令牌到手,由谢姑娘保管,我要用令牌会经过谢姑娘,内容也绝不隐瞒。谢姑娘可以定点一个接头传消息的地方,一切消息,都可以由谢姑娘的人先经手。”
这相当于给她送了一股很厉害的势力??!
陆承泽听得都睁大了眼,说道:“那你干嘛不找我父亲!”
睿王留下的人!
那都是能人吧。
沈凌面无表情地说:“寺卿大人在朝中容易暴露,谢姑娘以后是齐王妃,更加能掩人耳目。”
初芙就问:“你不怕我拿着睿王殿下的人,去给齐王殿下做事。”
“如果姑娘能助我查出殿下的死因,即便给齐王殿下做事我也甘愿。”
“不是!”陆承泽说,“那你为什么不找太子殿下?!”
“因为亲卫队里,有太子殿下的人,但睿王殿下不知道。”
这可谓是超级让人震惊的消息了。
“你说你们这些人里头,混了太子的人?!”初芙心里头怦怦地跳,“你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确认的!”
“因为是我给太子殿下说我们殿下身亡有异,我还跟太子殿下说了怀疑的人,让他可以派人到西北直接查,哪怕战死尸体还是在的。但是锦衣卫拷问我们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这一项,这说明这件事太子殿下没有跟任何人说,所以我就没有再吐露这件事。”
“而且在被锦衣卫关起来前,我在王府差点吃了有毒的饭食。有人要我的命。”
明明有更好查到凶手的线索,却隐瞒下来,提供线索的证人险些遭灭口。
初芙与陆承泽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初芙沉默着理了下事情经过,说道:“所以说,是锦卫衣关押你们,反倒救了你一命。”
锦衣卫看守严格,想要暗害就难了。
“应该是,也算我命硬,后来逃出来,又被陆大人救了。”
“你怎么逃出来的。”初芙觉得这个大火也起得有问题。
沈凌回道:“有人特意救我们出来的,那人身形很陌生,也许是殿下别的亲信。只是我没见过。”
“那你联系到人后,你要怎么做?”
“我想让人再在西北查这事,线索应该还是在西北。不管查不查得到,我沈凌以后都以谢姑娘为主,只要不是奸恶之事,义不容辞。”
说了这么多,可以理解沈凌找上门来的做法。初芙问了他要的银子数额,不过是一千多两,很爽快地就取了银票出来。
“那就劳烦陆大人陪我去一趟。”
陆承泽看到他又递到眼前的银票,心情十分复杂。他总觉得,背着他父亲干这样的事,不太好。
但好奇心驱使,他还是咬咬牙,跟沈凌走这一趟。
两人离开,初芙从震惊中缓过来神来,当即拿了纸笔把有用的信息都记下。不想才刚用过午饭,就见陆承泽满头大汗回来了。
“拿到了?你们没用饭吧,我让厨房留了饭。”
初芙让苏叶上茶,陆承泽神色不太好,沈凌更是。
她发现两人异样,奇道:“怎么了?”
“那个玉佩先一步被人拿走了,就在前天。”
“拿走了?!”初芙也惊着了,焦急站了起来,耳边的珠花都在晃动。“还有别人知道这令牌的存在吗?”
“只有我!睿王殿下说过,只有我知道!即便那产业是殿下名下的,但当铺的人也不清楚那令牌有重要做作。因为每年会更换令牌的样子,典当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也都是殿下变了装亲自去典当,现在换的是蝙蝠图案的玉佩,上次是一个玉雕刻的童男。”
这是十分的谨慎,典当时间又不固定,再加点利息就能取回来,谁知道这东西会有重要的用处。
初芙有些惊叹睿王的机智,果然在宫中长大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可如今东西不见了,要怎么再到西北查?
沈凌丧气得可以,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东西是谁取走了,而且还是前天。
他就该早点做决定,不然不会失之交臂。
沈凌懊恼得用拳头砸门框,初芙也没想到事情会急转而下,疑惑之余又是失望。
她安慰道:“知道那天去领玉佩那个人的五官特征吗?也许能找到人呢。”
陆承泽没精打采地说:“问了,那个人也做过改变,形容出来的面容在街上一抓一把。”
那能不能找到还真是另说了,初芙也找不到话再来安慰沈凌,过一会齐王府的嬷嬷也要过来,只能叫两人先用饭。
转身要去吩咐苏叶的时候,她猛然想到什么:“我可以让人在西北军营找你说的线索!你告诉,你先前发现了什么人有嫌疑。”
说着,她激动地去拿了纸笔:“别说了,你写,详细写下来!虽然不敢保证,但起码是个希望。”
她爹爹在先前在西北潜伏,如今正回京,西北肯定留有他的亲信!让她爹爹帮忙,肯定可以,只要把这个线索给她兄长,让她兄长送过去就可以了!
沈凌诧异,想问什么,陆承泽也想到了如今就窝在静竹斋里的谢擎宇。
是哦,他表哥也算西北军营半个地头蛇了吧。
陆承泽脸色一正,说:“你不要问太多,表妹说能办,就能办,快写!”
莫名就狐假虎威起来。
***
很快就到了赵晏清给初芙下聘那天。前一天,京城就突然飘起了小雨,水气带着深秋的寒意更重。
初芙已经换了薄棉的衣衫,看着齐王府两位嬷嬷在紧张等着赵晏清跟礼部的人前来,还不时给她整理妆容和发髻。
这几天赵晏清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给初芙递任何消息,也没有夜里再潜进护国公府。
他没有说任何事,但初芙还是多多少少从陆承泽那里打听到消息,朝中近来十分不太平。陈家开始被太子的人正式针对了。
先前明宣帝递上去的陈家折子留中不发,后来言官又再继上折参陈家,已经上升到参陈家是仗着剿匪之名敛财。不少牺牲的士兵根本没拿到朝廷发的抚恤金。
初芙是听得心惊肉跳的。
她是知道明宣帝要对付陈家,在猜测这个留中不发,是否只是在厚积薄发,等到陈家真犯重怒的时候。再罚个狠的,让陈家彻底失势。
这个事情她心里很焦急,希望赵晏清能有所领悟,陈家如果这个时候急流而退,肯定是最好的。起码,性命能保!
她不能点明,也许换个方法劝一劝。
这个时候的赵晏清已经在王府整装待发,却是接到陈家的来信,又耽搁了一会。
齐王舅舅陈羿良来信说朝中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这回没有再让他去跟太子正面相争,而是带来令外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明宣帝居然把一个参陈家的折子送到了蜀中,并有言,要陈羿良和陈家人来人参加他的大婚。
这是恩典吗?
赵晏清看得眸光微凝,神色慢慢变得慎重。
他父皇给如此大的一恩典?
那以后朝中谁人还敢说陈家一个不是,在太子疑似被陈家的针对的情况下,给了这样的一恩典。
赵晏清看着信上浓墨,猛然打了个激灵,没来由的,脊背窜起寒意。
“殿下,再耽搁,就要误了吉时了。”
永湛前来催促,外头礼部尚书已经等不及了,就跟他要娶媳妇的,急得快要问第十遍了。
赵晏清猛然回神,把信直接烧了,才快步从游廊走过,上了马车到护国公府下聘去。
皇家下聘,自然是盛大隆重,引得百姓冒雨围观。这人一多,口杂,齐王病弱,却又救了初芙才成好事这些八卦再度满街飞。
在这些热闹的议论声中,赵晏清心里还算平静,然而,已经有不平静的人先偷偷到了护国公府。
初芙被戴着个遮了半边脸银面具的兄长,捂嘴拖到角落,差点没吓死。
还以为谁又要来劫她了!
听到谢擎宇表明身份的声音,她想也没想,一脚就踩到他鞋面上,还碾了好几下。
“你这个时候跑出来,不怕被人看见!”
男人都喜欢这种捂嘴吓唬人的威胁动作吗?!
谢擎宇被踩得都要彪泪,抽着气求饶:“初、初芙,轻些!今儿你定亲,我这做兄长不在怎么成?”
“那你就这样吓我!”
初芙终于放过他,回头看他那银面具,觉得还有个性的,像话本里神秘的江湖大侠。
“你妹夫送的?”
谢擎宇有些不想承认,但也没有办法,含糊地应一声。初芙就笑了,能让她喜欢上的男人,眼光不错嘛。
“那你在这儿藏着?我要到前头去了,一会齐王府的嬷嬷找不到我,就该急了。”
谢擎宇对妹妹那种迫不急待心头直抽,咬牙道:“你一让他来见我!”
初芙挑挑眉,回于他一笑:“好呢,一会他就要改口喊你兄长了,你先酝酿一下情绪。”
谢擎宇差点就咬碎一口牙。
第5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