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莹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去抱德太妃的大腿,却被几个健壮宫女直接撸了下来,扭着手臂给带出了殿门。
德太妃气得浑身发抖,尖着嗓子道:“反了反了!!你这是不敬之罪!哀家要告诉陛下,治你的罪!”
武尚宫却恍若未闻,见何莹已经被带走了,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离开了慈安宫。
她走后,德太妃气得摔了一地东西,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扫过阶下跪着的一排宫女太监:“关键时候不护主,要你们何用?!”
一名宫女颤颤巍巍磕了个头:“娘娘恕罪,奴婢等人原本是挡着武尚宫的,但……但武尚宫还带了宫中禁卫,将奴婢等人制住,这才……娘娘恕罪啊!”
德太妃脸色顿时一白,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亦是慌乱不堪,这宫中禁卫唯有皇帝才能驱使,这……难道是陛下的主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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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武尚宫要将何莹带出宫,从慈安宫去宫门必然是要经过云秀宫的,何莹被堵了嘴,却还是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武尚宫皱了皱眉头:“把人给看紧了,可不要惊扰了贵人。”
几名宫女连忙应下,负责抓着何莹的两人手劲加大,何莹疼得哭了起来,却根本挣扎不开,只能用怨毒的目光看了一眼云秀宫,随即就被拖走了。
蔺秀宜坐在院子里,门外的推搡声和何莹夹杂其中的哭声她都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朵里。她的脸色一片煞白,心中既是庆幸,又是嫉妒。庆幸于她及早反应过来,给家人提了醒,否则今日这般被押出去的人恐怕还有她一个,却又嫉妒茕娘,被帝王捧在掌心里宠爱,为了她直接就撸掉了整个何家。
蔺秀宜的脸色青青红红变了许久,最终咬着牙站起来出了院子,正好看到茕娘与妙娘在院子里煮茶聊天。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走进去,笑着道:“两位妹妹好兴致,不知可否加我一个?”
茕娘都愣住了,蔺秀宜先前看她不顺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黄妙娘却直接讽刺道:“蔺姑娘好大的脸,难道忘记你往日说过的话了?”
蔺秀宜咬咬牙:“先前都是做姐姐的不对,说错了话,还望茕娘妹妹不要介意。”
茕娘已经回过神,轻笑道:“那些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毕竟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会跟你姐姐妹妹亲亲热热,也不会让你去接近陛下,所以蔺姑娘就不用再说这些话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黄妙娘听完,顿时抚掌大笑起来,她原本还担心茕娘犯傻或者抹不开面子,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
蔺秀宜脸色极为难看,但眼角瞟过院门处的一片衣角,她突然狠狠心跪了下来,哀哀地哭泣道:“姐姐已经知道错了,妹妹又何必这么狠心,一定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原谅我吗?”
茕娘与妙娘都被她突然跪下的举动给吓到了,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蔺秀宜一个人在哭着恳求原谅,若是外人看来,着实像是她们俩仗势欺人。
茕娘忽然福至心灵,看了一眼院外,朗声道:“鲁公公,你还是进来吧,否则这位蔺姑娘大概是不会起来了。”
鲁安道这才笑眯眯地提着食盒从外头走进来,却是看都不看地上的蔺秀宜一眼:“贺姑娘,今日的药膳已经炖好了,您还是趁热吃吧。”
蔺秀宜原本的作秀就像是演给了瞎子看,便是她心志再坚也忍受不下去,站起来不吭一声地离开了院子。
茕娘看似赢得了胜利,可心里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蔺秀宜这样的手段,在从前经历过宫廷倾轧的沈眠眼里一眼就被看穿了,她不想跟对方虚与委蛇,所以直截了当拆穿了她,但就算如此,也依旧勾起了她曾经不好的回忆。
黄妙娘和他们说了一声便先回房了,整个院子只剩下茕娘和鲁安道。
鲁安道替茕娘将药膳摆出来,然后就站在一边不说话。
茕娘吃了两口,终于忍不住问道:“鲁公公,我听说我家里出了事,能否劳烦你跟我说说?”
鲁安道似是早有准备,将张文轩陷害茕娘,随后顾云璧替她出头,及至杏姨娘又爆出张氏虐待设计她的事情,随后才安慰:“您放心,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您的名声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茕娘想了许久,才问道:“此事陛下有没有插手?”
“您指的是?”
“我舅舅怎么能够那么快就赶过来,而杏姨娘没有人撑腰又怎么敢指证主母?”茕娘顿了顿,“除了我舅舅和陛下,谁还会在乎我的名声,可我舅舅没那能耐,还能是谁?”
鲁安道斟酌了片刻,才道:“此事的确是陛下吩咐暗卫去做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利用张文轩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虽说事后尽力控制了,但陛下仍旧很自责。”
茕娘心情复杂:“我没有怪他……我应该谢谢他的。”她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赵瑕一番维护之情她看的明白,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自己越欠越多,背的债也越发沉重。
“那姑娘不如当面和陛下说吧。”鲁安道立刻道,“陛下如今就在乾清宫中,若是见到姑娘,心中定然欢喜。”
距离他们冷战已经过去了七八天。茕娘知道,她若是不想嫁给赵瑕就不要去见他,不要给他机会,但她毕竟没有那么心狠,赵瑕为她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敲击着她那薄弱的心理防线。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只是去和他说声谢谢,他为我做了那么多,连声谢谢都不说,岂不是太狼心狗肺了。
鲁安道见她表情犹疑,立刻当机立断让两个太监将软轿抬进来,随后才笑着道:“您看,轿子都来了,您便去一趟吧。”
到了这种地步,茕娘也没有办法,只能坐上了软轿。
鲁安道立刻让一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乾清宫禀报承平帝,速度快的茕娘都没喊住。见着鲁安道那喜滋滋的样子,茕娘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只能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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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瑕在宫中等的心浮气躁。自从再次见到阿眠,他就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两人冷战后,他不知多少次想要去找她,只是害怕从她那张口里吐出的绝情之语。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好,阿眠为什么不肯接受自己?
只是这些郁闷在茕娘进入殿中之后一下子就化为了飞灰,他连忙走了过去,却是皱眉道:“你怎么瘦了?”
茕娘这几天天天吃药膳,补的面色红润,连衣裳都紧了些,听见赵瑕这睁眼说的瞎话,实在是无奈地很:“哪里瘦了,分明就胖了!”
赵瑕顺着她的目光滑倒了胸前,随后就被她捂住怒斥:“流氓!!”
赵瑕反应过来,也有些脸红,咳了一声:“阿眠,我想吃你做的东西了,你给我做东西吃好不好?。”
茕娘听到这句话,心瞬间软了下来。
赵瑕幼时虽然乖巧,但是再乖巧,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会做些惹人嫌的事情,比如他去偷听小太监们说话,结果趴在地上弄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再比如他拿了他们过冬的炭去滤水玩,就是为了验证沈眠所说的炭会吸附脏东西,每次沈眠都会被他气得胃疼,然后很久很久都不理他。
每次赵瑕都会可怜巴巴地凑在她面前:“阿眠,你给我做东西吃好不好?”
后来这就成为两人约定和好的标志,沈眠会做一碗她最拿手的面条,再卧一个鸡蛋,赵瑕吃完,两人就会和好如初。
如今再次听到这句话,茕娘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她抬头看着赵瑕,他分明已经长成高大俊美的男人,但内心却始终固执地不肯从过去走出来。
茕娘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去哪里做啊?”
赵瑕的脸上露出笑容,牵着她的手往偏殿走去,那里已经辟出了一座小厨房,而且东西都已经备齐了。
茕娘叹了口气,洗干净手开始和面,哪怕隔了六年之久,哪怕换了一个身体,可她还是很快就回忆起了做法。
沈眠一开始是不会做面条的,事实上她在现代连厨房都没下过,唯一会做的大概就是泡方便面吧,所以发现自己不仅要在冷宫生存,还得养大一只小包子,她不得不开始慢慢学习。
一开始她面都活不匀,只能做出一碗面疙瘩,好在赵瑕那会不敢挑三拣四,乖乖地都吃掉了。
后来沈眠不断地失败,又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到了离开冷宫时,她做的面条已经很好吃了。记得赵瑕那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课业繁重,每天晚上肚子都会饿的咕咕叫,那会他们不敢相信任何人,沈眠便每晚都给他做一大碗面条,而赵瑕每次都会吃的干干净净。
赵瑕回忆起那时候如履薄冰的日子,轻轻笑道:“其实我晚上的时候是故意少吃一些的,就是为了回来以后吃你做的面条。”
茕娘一边揉面,想起那些事情也有些好笑:“最开始我还以为真是宫里人克扣你的饭食,到了后来你都掌控了东宫还是如此,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了。”
“那你都不说,还给我做?”
“没办法,做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倒是你,吃了那么多年夜宵,居然没长成大胖子,简直不科学!”
两人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
待面团发酵好了,茕娘将面团擀得薄薄的,然后用刀切成细条,却不妨一缕头发从额前滑落,挡住了视线。
“替我把头发别一下。”茕娘极其自然地吩咐道。
赵瑕从善如流,替她将那缕调皮的发丝给别在耳后。然而当粗糙的手指划过茕娘娇嫩的耳廓,她忽然身子一抖,刀差点切到手指。
“行……行了,你出去等着吧。”茕娘侧过脸不太自然道。
赵瑕原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但看到她红通通的耳朵,顿时明白过来,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好。
“我就在旁边等,一句话都不说。”
茕娘拿他没办法,又不能真的赶他出去,只能扭过头不理他。
待到面条做好,水也烧开了,茕娘将面条下进去,氤氲的白色雾气腾升,将她的脸衬得朦朦胧胧,如至仙境。
赵瑕从前就很喜欢在沈眠下面条的时候坐在一旁看着她,那个时候的沈眠专注而温柔,他才会觉得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没有木清、没有傅灵均,也没有叶闻清,她的专注和温柔都是为了自己。
赵瑕登基后,有好几次都不知不觉回到了东宫,在东宫的小厨房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等着一个人温柔地招呼他:“快来吃,不要冷掉了。”
可,他等到的都是冰冷冷的灶台,再没有那个人为他做面条,对他温柔的笑,他没有保护好他的阿眠。
每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赵瑕都会觉得心脏像是被撕裂的疼,他曾经跟老天祈求过,只要阿眠回来,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寿命、健康、皇位,所有的,只要能够换回阿眠……
“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赵瑕的回忆,茕娘端着面条走过来:“快来吃,不要冷掉了。”
赵瑕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见茕娘皱眉道:“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被烟熏了?”
赵瑕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色,低声道:“没什么,我来吧。”
赵瑕将面条端到一边的桌子上,然而面条一入口,那股熟悉的味道就直直地冲到了他的天灵盖。
茕娘见他突然停下,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不好吃啊?我这么久没做,手都生了。”
赵瑕摇摇头,低声道:“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吃。”
“那就好。”
赵瑕一边吃,一边和她聊天,不知怎么的说到了沈眠以前拿故事骗他的事情上面。
茕娘早就忘记自己说了些什么了,有些尴尬地道:“那都是故事嘛……故事就是这样的,哪里算是我骗人?”
赵瑕却突然停下筷子:“不,你骗了我。”
茕娘脑海中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只能厚着脸皮道:“都过去了嘛,你堂堂皇帝还跟我计较这种东西……”
“我就是在计较。”赵瑕认真地看着茕娘,“你忘记了吗?你答应过我,如果我长大了只喜欢你一个,你也会只喜欢我一个,你忘了吗?”
茕娘呆住了,而赵瑕的表情也让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十分久远的记忆。
赵瑕还小的时候,沈眠有时候会跟他讲故事,她不知道讲什么,就把以前听过的童话故事改了个背景讲给他听。故事里的皇帝只有皇后,王子也只会娶公主,赵瑕那时候不解地问:“可我父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妃子呢?”
沈眠抓了抓头发,想了许久才道:“那是你父皇做的不对,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这样才叫做夫妻,你懂吗?”
“可宫外的男人也会娶很多女人。”
赵瑕虽然长在冷宫,却也并非不知世事,有时候他会躲起来听那些小太监或者宫女闲聊,从他们的对话中获取信息。他们喜欢说那些八卦,比如谁谁家老太爷都七十几了还娶十八的小妾,又比如哪位夫人泼辣厉害,老爷房中除了早年伺候的两位通房就再没有别人了。很多东西他都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知道宫外的男人也是这样娶了很多女人。
沈眠被他问倒,最后只能耍赖皮:“那就是他们都错了!”
“阿眠你骗人,怎么可能天下人都做错了!”
沈眠插着腰,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谁说天下人不会做错?我对你好,你才会对我好对不对?那么,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只喜欢他只对他好,他是不是应该先做到这一点?不然不就不公平了,对不对?”
赵瑕被她说的懵懵懂懂,却还是非常明白地抓到了关键点:“那我如果只喜欢阿眠你,只对你好,你会不会也只喜欢我,只对我好?”
“呃……”
“你不答应,所以你在骗我。”
沈眠脸上挂不住:“谁骗你了,你现在还小,心都定不下来,谁知道你长大以后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