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亲王妃才叫心疼,不知道这二人说了什么话,端云一鞭子抽中了她那盆心爱的墨菊,又一鞭子,打碎了她摆在花园里的一尊美人瓶。
“端云……”卫亲王妃大家闺秀,声音自然传不到端云耳朵里,眼睁睁看着端云抬手,心里一提,端云手边的是她最爱的一套茶具。
朱承瑾神色一凝,端云下不去手了,愤愤收回了鞭子。
卫亲王妃长舒一口气。
端云道:“是我一时冲动,妹妹别介怀……”她忍得也不止这一次了,倒是习惯了一些,“可否带姐姐去,找驸马在哪儿?”
朱承瑾眼神递给满堂,满堂恭恭敬敬道:“请主子们随奴婢来,奴婢给主子们带路。”
端云深深的看了一眼满堂,她对太后赐给景豫的丫鬟有点印象,此刻边走边道:“景豫妹妹到底是会调教人,身边奴才都机灵的很。”
“姐姐过奖了,”朱承瑾跟她没怎么太客气,“说不上调教奴才,只是让她们恪守规矩罢了。”
“是,妹妹可是最规矩不过的人了。”端云脚下步伐飞快,生怕闻衍之跟朱承宛有些什么。
幸好朱承瑾脚程也不慢,二人刚走,卫亲王妃便发现了,她对身边聚拢的一群夫人道:“咦,这可奇怪了,端云公主怎么和景豫郡主一起走了,我得去看看,这二位贵女可不能怠慢了。”
那群妇人彼此看了看,纷纷笑道:“咱们跟您一起去,哟,这二位脚步够快的啊。”丫鬟奴仆簇拥着,跟上了朱承瑾、端云的步伐。
只不过端云景豫二人走得快,这群女人跟不上,只有依靠奴才指路才能跟上。
满堂带路,不必绕远,直接来到了院子门口,朱承瑾拿眼一看,守着院子的全数是朱承宛的心腹、瑞亲王府的奴才,还有几个是朱承冠的身边人。把守门口的,是朱承宛身边两个丫鬟,一边一个,面色忐忑。
端云几乎要气炸了,满院子的小妖精要勾引她的驸马,朱承冠这个贱人还自称是自己好哥哥!好哥哥会带着朱承宛见闻衍之?不知道按了什么龌龊心思!
端云站在门口,冷冷道:“让开。”
那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为难道:“主子吩咐……”
“哪个主子吩咐?”朱承瑾站在端云侧身后,“你们看清楚了,这里现在站着的,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王府郡主,你们主子是什么身份?我们俩要进去,你们拦得住?”
那两个小丫鬟本就不是什么聪慧的人,只是朱承宛没什么人可用,瘸子里面挑将军,这才用上二人,这时候朱承瑾一威吓,二人二话没说就闪开了。其他人自然更不会阻拦,而朱承宛听到动静,想回身去敲门,却被端云一鞭子抽在脚面上!
“唰!”
朱承宛脚下痛的一抽,身形不稳栽倒在地上,端云抽完了才觉得不对劲儿,朱承宛在这儿,那闻衍之在哪?
朱承瑾想到朱承冠,面色变了又变,上前几步,手掌搭上门扉,只犹豫了一瞬就不等端云公主冲上来一把推开。
“天呐……”朱承瑾站在门口,简直要被一片狼藉的屋里惊呆了。
端云公主后来一步,眼睛往屋里一看,不是身后婢女撑着,早就晕过去了。
屋里枕头被子扔的到处都是,杯碟碗筷也遍地碎片,糕点碾碎,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搏斗。而屋里床头,正绑着一个满面羞赧恼怒的男子,衣衫半褪,发丝凌乱,别有一股风情。
正是闻家小公子,当今端云公主的驸马闻衍之。
而骑在闻小公子身上刚刚下来,正手忙脚乱穿衣服的,不是朱承冠又是什么人!
任谁看,也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
端云先是被吓着、然后就是直冲头顶的恼怒,她手里的鞭子都要攥出血来了,恨声咬牙,抛下三个掷地有声大字:“朱、承、冠!”
朱承冠也没想到,自己把闻小公子打晕了,结果爱惜心切,下手太轻,刚将人抱上床,闻小公子就迷迷茫茫的睁开眼睛了。二人在屋里打斗一番,闻衍之刚被朱承冠打了一棍,体力悬殊,刚被绑在床上,景豫郡主和端云公主就杀来了。
端云公主气势汹汹,朱承冠差点没被吓出什么毛病来。一时间腰带也系不上,胸腹半裸,额上一片冷汗,双股发抖。
朱承瑾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才道:“公主,还是先……先将驸马解下来吧。”
端云公主哪里听得进去,拎着鞭子追着朱承冠就喊打喊杀了过去。正巧,卫亲王妃一群人到了。
端云公主边追边骂:“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哥哥!你放屁!丁家人都死了干净,你跟你娘怎么不一起去死,居然打起驸马的主意!朱承冠你不是人!”
朱承冠躲藏的极为狼狈,面子里子丢的干干净净,端云眼见追不上他,目标转向刚被奴才扶起来的朱承宛,一鞭子下去,朱承宛可没躲得那么快,鞭子从头顶落下,掠过脸颊,朱承宛愣神半晌,才蓦然爆发出一声完全不亚于端云的尖叫――“我的脸!我的脸!”
端云公主恢复了一点神智,吩咐身边奴才拿下朱承冠,她好歹还是公主,比朱承冠身份高出许多。此刻她站在朱承宛面前,盯着贯穿朱承宛面颊的伤痕,畅快冷笑:“王府庶女,做上了老鸨子的事儿,拉皮条扯搭子,朱承宛,我废了你!”
她又不是傻子,朱承冠和闻衍之在里面,朱承宛守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不由得她不气。
朱承瑾刚才进屋解救下来了闻小公子,闻衍之满脸通红,眼里闪着劫后余生的水光,深深一礼:“多谢郡主相救,实在是丢人至极。”
“是我该说丢人才是,这……这还是我大哥,我姐姐呢。”朱承瑾也颇觉没脸见人,恰逢此时朱承宛一声尖叫,朱承瑾再出来看的时候,朱承宛的脸已然毁了。
端云仍觉得不够,道:“看热闹,咱们索性看个彻底!”卫亲王妃和那群女人忍不住后退一步,端云道,“看啊,朱承冠,我的好哥哥,做下猥亵妹夫的举动,让朱承宛在这儿望风呢!龌龊、下流!”
朱承瑾道:“还不劝下公主,卫亲王妃,叫御医吧,这儿毕竟是伤了人了。”
卫亲王妃万万没想到能出这些事儿,赶紧吩咐:“叫太医!快,扶着宛小姐去屋里,别见了风,不然这伤痕不容易长好。”
端云公主被层层拦住,朱承宛这才得以进门,进门也不好受,闻衍之整理好了衣服,眉目森然盯着朱承宛。
八卦传得快,朱承瑾刚把场面安抚下来,远在皇宫的瑞王太后已经听了消息了。
瑞王这还是为了朱承冠求爵位来的,第一次被惊吓着景豫郡主的那件事儿打断了,第二次,传来说冠公子猥亵闻驸马未遂,被端云公主逮了个正着,现在已经在卫亲王府闹起来了。
太后目光灼灼,盯着瑞王,饶是瑞王厚脸皮,也说不下去了,羞愧道:“儿子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出了宫,奴才问道:“王爷,咱们去卫亲王府?”
“去什么卫亲王府!”瑞亲王一句好气都没有,冷着脸道:“回府!难不成我还要去卫亲王府丢人?还嫌本王脸不够丢的是吗!”
瑞王老脸丢尽,虽说平时丢的也不少,但是纨绔成性风流与想强迫自己妹夫是两码事儿!朱承冠,真是比瑞王的底线还要低。
而卫亲王府内,端云公主的护卫已经将朱承冠压制住了,闻驸马整理好衣冠走出来,面色阴沉的像是能滴水下来。端云公主还在羞辱朱承冠和朱承宛二人,朱承瑾挺理解的,自己哥哥想强了自己丈夫,换了谁怕是都会暴跳如雷。
端云公主只抽了朱承宛朱承冠几鞭子,算是很轻了。
闻衍之冷声道:“这两个人,交给景豫郡主处置?”
朱承瑾可不愿意接手这烂摊子,忙道:“这事儿还是交由皇伯父裁决的好,我不敢掺和,牵涉的事儿,太尴尬了些。”
只是端云和闻衍之二人,从头到尾,夫妻之间没有一个眼神、一句语言交流,因为各自际遇而气,却不因为彼此而怒。
端云道:“那边进宫!请父皇分辨个清楚!景豫郡主,劳烦你跟我们一道进宫,将事情说清楚了。我这公主难不成是死的,驸马名头形同虚设,你们瑞亲王府的大公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厉害的计谋!”
“这事儿可与瑞亲王府没关系,”朱承瑾头疼,生怕牵连到王府,“我若是提前知道,怎么还会不阻止,还带公主前来,难不成这二人比我瑞亲王府名声重要?”
朱承冠与朱承宛,这二人不愧是兄妹,有一点很相似。就是不死,别看脸没了,换个人恐怕早就自杀谢罪,这二人即使面上再怎么没脸,也不谈死字儿。
说的好听是惜命,说得不好听就是毫无气节。
几个人几乎是推推搡搡一路打骂到皇帝面前的,皇帝这些日子双鬓斑白,许多事情没有精力再去处置,全都交给了太子和卫亲王协理。
太子正跟皇帝汇报事儿呢,父子俩谈到卫亲王家中今日设宴,二人想法各不相同,但是却出乎意料的和谐。蓦然一群人打打闹闹进来了,听完事情因果,皇帝张了张嘴,没说话。
太子咽了口水,没法说出声。
这……这叫什么事儿?
皇帝道:“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太子也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荒唐,却不是梦境,是真实发生了的事儿。
端云公主以泪洗面,闻驸马隐忍怒气谁都能看得出来。朱承宛面上一道鞭痕,朱承冠仍旧瑟瑟发抖。
皇帝一眼看过去,大概知道了,叹了口气:“怎么如此糊涂啊!”
却不知道说的是朱承冠,还是四皇子。
“朱承冠贬为庶人,终生不可进京,不可经商封爵。其母是丁侧妃还是……”
朱承瑾在一旁提醒道:“皇伯父,丁侧妃现在是庶妃了。”
皇帝恍然大悟,“对,是庶妃了。其母丁庶妃,夺其庶妃封号,母子二人皇家玉碟除名,从此之后,皇室再没这两个人!端云啊,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别哭了,”
端云眼神看向朱承宛,扭头眼泪涟涟对皇帝道,“那朱承宛呢,她助纣为虐!”
皇帝斟酌了一下,道:“宛儿与蜀中婚事已定,这样吧,母后本说封个县主,对错相抵,就不封了。”
出嫁无封号,这的确是凄惨至极了。
朱承宛眼睛一翻软绵绵倒了下去。
她就是当场死过去,皇帝金口玉言快马一鞭,也不会朝令夕改。原本安安稳稳的一个县君,如今呢?宗室女!
她这嫁去蜀中,别说远嫁了,就是守在京城脚底下,也没人看得起她了。不说其他事儿,光是王府庶女出嫁屁爵位没有,就够别人看笑话了。
端云这才委委屈屈止住了抽泣,道:“父皇,女儿,女儿心里不舒服,朱承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您还留他一命……”
“好了,毕竟闻探花也没什么事儿,朱承冠毕竟是瑞亲王府的长公子,朕若是赐死了他,你王叔也该伤心。”皇帝要不是顾虑瑞亲王,早就处置朱承冠了,瞧瞧四皇子吧,亲儿子,逼得没办法了也得保命情况下作出最严重的惩罚。
这事儿是在卫亲王府里出现的,而四皇子刚被削的一身轻松,卫亲王就设宴?皇帝唇边冷笑,又一道圣旨――“朕听闻卫亲王要与宁郡王兄弟情深,代他受过,既然如此,卫亲王降一级封郡王,让他们兄弟俩,好好的兄友弟恭一番,也别谁代谁受过了,如今都一样了。”
卫亲王好好折腾个宴会,折腾的亲王爵位也丢了,炫耀过的话都成了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丁氏
要说起来,皇帝对端云的感情真是不怎么深。这次狠下心来惩处朱承冠原因,实在是朱承冠做的事儿,简直太丢人。闻衍之是驸马,也是探花!
那是什么,那是朝臣,是读书人,是大儒弟子。
朱承冠色胆未免太大,这要是放在几年前,世子还小郡主势弱,丁侧妃如日中天,他玩死几个男孩儿,无论是富贵人家、书香门第的孩子,还是娈宠奴才,死了也就死了,波浪翻不到太后面前。
就是浪潮翻涌,也被丁侧妃在瑞王面前哭的风平浪静了。
而今丁家破败,丁庶妃和朱承冠在瑞亲王跟前本就只靠着仅存的情谊得以在府里立足呢,如今这么折腾,瑞王还能求情?
瑞王回府便吩咐将丁庶妃锁在院子里,一步不准别人出入!
待到朱承瑾回府,带来朱承冠朱承宛兄妹二人,还有丁氏母子除名的消息。
瑞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丁氏,还有衣衫不整的朱承冠,怒从心头起,一把拂去桌面上所有的东西,“你这个混账!那是驸马,还是你妹夫!”
朱承瑾坐在旁边一听,合着瑞王的重点不在朱承冠玩男人,而是在**上面。
瑞亲王又指着朱承宛骂道:“端云骂你难不成骂错了?你堂堂一个王府贵女,亲事定好了,县主的号你皇祖母也正在议,你偏要给这混账作出这种事!”
端云公主气急了,骂朱承宛是老鸨子,还动了手,瑞王看着昔日疼宠的女儿脸上疤痕,一点怜惜之心都升不起来,“本王实在是……”
左看右看,手边没东西砸了,只能迁怒道:“景豫,你怎么不说话!”
“父王要我说什么?”朱承瑾眉眼一凛,瑞王立时怂了,“父王是要我说,您将丁氏母子宠爱太过,害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要我说,是朱承宛不该为虎作伥,平白给王府惹人笑柄。笑话!人是她们自己丢的,面子是她们自己扔的!与我何干!”
瑞王忙道:“不是,本王的意思是……”斟酌半晌才继续道,“皇兄圣旨已下,丁家现在已经没了人,丁氏还是留在府里,至于大公子……至于朱承冠,王府给他一些银子,皇兄不准他立功封爵,也不准经商,我这个做父王的也不能就看着他去死。”
朱承瑾瞧着腕间玉镯,心里波澜不惊,也不惊也不喜,他们倒霉完全是自己作死,朱承瑾除了觉得有些荒谬,也没什么多余情绪。淡淡道:“咱们王府在江南有宅子,也有几个铺子,养……养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只是父王到底别做在明面儿上,不然定会有人说咱们王府不尊旨意阳奉阴违。皇伯父偏袒咱们是不错,咱们也不能处处给皇伯父找麻烦不是。”
“至于丁氏,”朱承瑾说到这儿才抬眼看了丁氏一眼,丁氏与朱承冠都恨恨看着朱承瑾,仿佛一切都是朱承瑾害的他们母子一般,“暂且留在王府,一应规制礼仪,便特开一例,比庶妃低些,比寻常的妾室高些。”
要一个人死何其容易,可是只要一死,她便没了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