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眨了眨凤眸:“表妹不肯上我的车,我只好把这些小玩意儿送来给表妹解闷了。”说到后来,居然还带出一丝委屈来。
他打开箱子,一样一样地取出来给江苒看。有玉石雕的双陆棋、磁石做的围棋、铜制的九连环、紫檀木的鲁班锁、人物栩栩如生的华容道,还有一套憨态可掬的彩色陶瓷人偶、绒布缝的动物玩偶……
“给表妹留着玩。”谢冕漫不经心地将箱盖合上,示意护卫放在马车一角,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表妹这些若都不喜欢,我再帮表妹找别的乐子。”
江苒本来要打的拒绝的手势停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谢冕帮她关好车门,扬长而去。
“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鸣叶一脸苦恼地看着箱子。
江苒扶额叹气。她拒绝上谢冕的马车,他就整这一出;她要是再把东西退回去,还不知道谢冕会做出什么事。她着实没精力与他纠缠。
她摘下帷帽,冲鸣叶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管这件事。
马车启程前,姗姗来迟的鸣鸾终于上了车,却没有看到卫襄。
看到江苒询问的眼神,鸣鸾低低解释道:“主上和鸣蛩一辆车。”
江苒想了想,明白过来,卫襄需要的是尽量不惹人注意,和鸣蛩一辆车显然比和她一起更能达到目的。
她本来还担心和卫襄共处一车会不自在,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路无话。
*
等到中午打尖的时候,谢冕又闹出事来。
卫襄一行急着赶路,一向是在路边随便找个林子驻扎下来,烧点热水,吃些干粮,或者煮一锅面糊糊将就。谢冕却说别人都可将就,江苒大病未愈,不可将就,非要绕道去前面的镇子找家酒楼。
看着谢冕一脸你不把主子当回事,你虐待你家主子的表情,廖怀孝一个头两个大。后来还是鸣叶出来传了话,说江苒不想折腾绕路,谢冕这才作罢。
可没一会儿,他又有意见了。
“呸”一口吐出已经僵冷的绿豆糕,他嫌弃道,“这么难吃,连小爷都咽不下,表妹这么一个娇贵人,怎么能吃这个?来人!”
立刻有他手下护卫应声上前。
谢冕道:“你给爷去前面最近的镇子拣最大的酒楼买些热食回来。”
廖怀孝皱眉:“谢五爷,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谢冕根本不理他,挥手示意护卫照他的话去做,随即嘴角一挑,望着廖怀孝懒洋洋地笑道:“廖先生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连表妹的身子都不顾?不知道的,还以为郭家根本就不在乎表妹的死活呢。”
这话说的就重了,廖怀孝一滞,脸色难看起来,沉声道:“五爷这话在下可担当不起。”
谢冕哪里会看他的脸色,笑得更加灿烂:“哦,你是十一殿下的人,或者说,是十一殿下根本没把郭六小姐放在眼里?”
气氛骤然凝滞,正在吃着干粮的卫襄护卫都站了起来。廖怀孝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谢冕,厉声道:“五爷,十一殿下非我等可妄加非议,请慎言。”
谢冕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对不住,我有时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他笑嘻嘻地拍了拍廖怀孝的肩膀,“廖先生何须如此?我不说就是了。”
廖怀孝刚要发作的怒气顿时卡住,一时噎得不上不下的。
谢冕却已走向江苒的马车,敲了敲车门道:“小表妹,都坐一上午的马车了,还是下来走一走吧,不然人都要坐散架了。别人不心疼你,表哥还心疼呢。”
江苒确实已经坐得浑身酸痛,但起先急着赶路,她也就忍耐下来。此时听到谢冕带着调笑的建议,着恼之余,又有几分心动。
谢冕又道:“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启程,廖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先前都明着说自己亏待江苒了,连十一殿下都被牵扯进来,廖怀孝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得叹口气,顺着谢冕道:“姑娘下来走动片刻吧。”
鸣叶帮江苒整理了下仪容,戴好帷帽,扶着她下了马车。
许是在官道旁边,这片树林并不茂密,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叶子已经泛黄,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浅的小溪。几个护卫蹲在溪边或洗脸,或往水囊灌水。
江苒不好和他们混在一起,让鸣叶鸣鸾跟着,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才走几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回头,发现卫襄替换了鸣鸾,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等到几人沿着溪流转过两道弯,看不清其他人时,卫襄停了下来。
江苒没管他,走得远远的。
卫襄望着少女背对着他的单薄的背影,皱了皱眉。
“主上?”鸣叶询问地看向他。
卫襄想起正事,暂时把江苒的冷漠放到一边,望着大部队的方向,面沉如水:“你去告诉廖怀孝,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谢冕弄走。今晚我会去见他,让他拿出个章程来。”
谢冕,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他不能再让廖怀孝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十一,你看看人家谢五是怎么哄姑娘的,学着点~
感谢诸位小天使的评论,终于不是玩单机了,幸福o(* ̄▽ ̄*)o,群嚒一口(づ ̄ 3 ̄)づ
☆、第14章 热闹
三人走了一圈回来,谢冕派去买热食的护卫也回来了。谢冕热情地招呼江苒一起吃。
江苒谢绝了他的好意。她已经吃过点心,还灌了一肚子的药,再加上一路颠簸,根本没有胃口。眼看着鸣叶找了个机会给廖怀孝在递话,她不动声色地回到马车上。
卫襄跟着上了车。
看着焕然一新的马车内部,卫襄的眉心跳了跳,没有多说什么。他动作熟练地帮江苒取下帷帽,扶她坐下,又帮她身后塞好靠枕,盖上小毯子,目光落到江苒不自觉用力交握的双手上。
“你在紧张什么?”他站在她身边,因先前盖毯子的动作还是俯着身的,薄薄的红唇靠近她耳畔,压低声音,挑眉问道。
热热的气息如熏风拂过敏感的耳廓,又痒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江苒耳朵发热,恨不得一把推开他。可看着半掩的车门隐隐透入的光亮,她双手攥紧,好不容易忍下那股冲动,机械地摇了摇头。
“也是,”卫襄低笑,“你也该习惯了。”
看着他隐含得意的笑容,江苒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卫襄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就是见不得她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刚刚走动时,她待他那么冷淡,他心中不悦,总想做点什么卸下她冷漠的面具。哪怕是生气也好。
此时,看着她红得欲滴血的耳朵,黑眸中强自压抑的怒火,他心中愉悦,却又更加心痒难耐。恶作剧的念头忽起,他忍不住更凑近些,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
江苒差点跳起来,眼角余光瞥到卫襄得逞的笑容,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推开他。卫襄顺势退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江苒觉得牙痒,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卫襄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绞得发白的双手,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
恰好这时马车门打开,鸣叶上车关好门,在卫襄身边跪坐下来禀告道:“主上,已经转告廖先生,廖先生让您放心。”
卫襄点点头,含笑瞟了因鸣叶上车,已经睁开眼睛的江苒一眼,忽然道:“长路漫漫,不如我陪姑娘下盘棋解闷?”
怎么话题忽然跳到这里了?江苒警惕地看向他。
卫襄目光掠过角落的箱子,微微沉郁,继续道:“不然解九连环,装鲁班锁?可别辜负了谢五的好意。”
鸣叶不忍卒睹地低下头,怎么感觉主上突然变幼稚了呢?
江苒听出点味儿来,望着他佯装无所谓的面容,心中一动。她忽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鸣叶开箱。
卫襄脸色难看起来,蓦地站起,冷冷道:“爷忽然想到,还有别的事,下次再陪你玩。”沉着脸,转身下了马车。
*
傍晚,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莱阳城。莱阳乃齐地大城,人口繁密,商业兴旺,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打前站的人包下莱阳最大的客栈仙客来最大的两个院子,江苒他们一到,就安置得妥妥帖帖。
这一晚,江苒却没有见到卫襄,倒是廖怀孝的屋子,烛火亮了一晚。
第二天正要启程时,鸣叶忽然快步走进,向她禀道:“姑娘,隔壁出事了。”
江苒心头一跳,隔壁是谢冕的院子,看来卫襄出手了。不过,鸣叶告诉她做什么?
鸣叶道:“谢五爷派了婆子过来,说请姑娘过去帮忙接待女眷。”
江苒皱了皱眉,她现在是哑巴,怎么接待女眷?
鸣叶觑她神色,知道她不想去,也不勉强她:“那我回了那婆子去。”
江苒点点头,谢冕那边无论出什么事,她都无心蹚浑水。经历过一世,她早就明白,很多事,掺和的越少越好。
可惜她不找事,事情偏偏会找到头上来。
鸣叶还没来得及出去,院门口一阵喧哗。但见人影一闪,谢冕从几个护卫之间如游鱼般滑了进来,边跑边嚷嚷道:“表妹救我!”
院中顿时大乱。
更多的护卫过来拦人,谢冕看着咋咋呼呼,却滑溜之极,几个闪身已经接近江苒内室。
这叫什么事?江苒目瞪口呆,本能地觉得不妙。她下意识地寻找躲避的地方,手儿忽然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抓住。
她看过去,卫襄目光森冷、面沉如水地站在她身边。
“他倒是机灵。”卫襄冷哼,沉声道,“跟我来。”抓着她的手快步跑到后窗边。
不是吧,又要翻窗?
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是第三次翻窗了。
江苒知道时间耽搁不得,认命地正要爬窗。卫襄拉着她的手忽然松开,移到她腰间轻轻一扣。
他要做什么?江苒变色,正要挣扎,卫襄一把搂住她轻巧地跳到窗外。刚重新掩好窗,就听到屋内传来谢冕的声音:“咦,小表妹呢?”
鸣叶甜润的声音答道:“刚刚五爷的婆子请姑娘过去,五爷难道没看到?”
屋中谢冕没有说话,脚步声向后窗而来。
鸣叶“哎呀”一声:“五爷,你这是做什么?”
谢冕蓦地一把推开窗,向外看去。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五爷……”鸣叶赶过来,跺了跺脚,“我家姑娘不在,您看,您在这儿实在不方便。”
谢冕忽然笑了起来,凤目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低低道:“原来如此,好,好得很。”蓦地转身往外而去。
墙根下,贴墙而立的江苒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卫襄还紧紧搂着她的纤腰,她整个身子几乎都落入他的怀中。江苒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连忙推了推卫襄的手臂。
卫襄没有动静。
她回头看他,卫襄低垂着眸子,正怔怔地看向她,一对潋滟生波的眸子光芒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苒大窘,手上加了把力气。
卫襄回过神来,对她“嘘”了一声,忽然打横抱起她。
江苒大惊失色,刚刚张嘴想说话,卫襄忽然加快速度,抱着她绕过几间房间,跳进另一间屋子的后窗。
“主上。”鸣鸾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