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吭声,只翻了个白眼, 用棉手套捂着围巾深吸了口气,这才往里走。
“我也刚看出来,季知青还是个贴心的,谢谢了。”温九凤声音特别和软。
她没误会季天泽的用意,要耍弄她也不必在小树林里,季天泽躲这儿是怕让人看见误会俩人关系。
不管她们俩想要什么样的关系,放到别人的闲话里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这种情况季天泽能拎得清,温九凤才愿意多跟他有点交集。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心情跟季天泽多说什么,眼神全放在那辆刷了新漆后崭新的弯梁自行车上头。
季天泽审美不错,没光秃秃刷黑色的漆,温九凤打开手电贴近自行车才发现,车头的主轴和车尾的车轮盖都是黑色渐变成邮政绿的。
这年头颜色就那么几种,想多要其他颜色也没有,就这样的双拼色已经是特别漂亮了,也不怕跟别人混淆,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是自己的车子。
车把用红色毛线缠住,车座也是,增加摩擦力,扶着车子坐在上头也舒服,还给配了个崭新的长方形车筐。
温九凤摸了摸车座,看季天泽的眼神有点奇怪,“这也是你弄的?”
季天泽:“……不是,王老头他老伴儿比较热心。”
实际上是他给搞回来的奶粉和麦乳精让老太太高兴,人家知道这自行车是他给姑娘家做的,估计是想多了,好心给他加分呢。
不过他季天泽想要追姑娘,也用不着揽别人的功劳。
温九凤平静点头,“也是,那该给你多少钱?”
“我不要钱。”季天泽想也不想道。
温九凤关了手电,声音在黑暗中软得有些暧昧,“那你要什么呀?”
季天泽心头微痒,咬着后槽牙在心里骂了声艹,这怪他多想吗?谁听见这样的酥软嗓音,不觉得被勾引?
他不动声色靠近温九凤些,“我想要啥嘛……九丫不知道?”
温九凤气得鼓了腮帮子,“再叫我九丫打你!”
季天泽低低笑出来,笑声很好听,感受不到那种熟悉的压迫感的时候,温九凤其实还挺喜欢这种声音的。
她轻轻摸了摸耳朵旁的毛边。
“你知道我要什么。”季天泽声音更低,但很清晰,因为他几乎是靠在温九凤耳畔说的。
得亏有辆自行车隔着,不然俩人这姿势几乎等于靠在一起了。
温九凤偷偷吸了口气,忍着不自在没有后退,只微微抬头,“我真的不知道呀,反正要人是没有的。”
季天泽轻笑,“谁说我要人了?我要蛋!鸡蛋。”
温九凤沉吟,这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回到这个年代的,调·情的分寸还有套路像极了后世的渣浪贱。
她微微挑眉,声音特别轻,“真不要人?”
季天泽:“……”
艹了,这小寡妇就是在勾引他!他要是理解错了,他把自行车给吃下去。
季天泽是不懂客气为何物的,他顺着自己的心意果断伸出手揽住温九凤腰肢往自己身前拽。
“我要你给吗?”
温九凤被中间的自行车硌得轻哼了下,伸手推他,“你别动手动脚的,你想要谁那得说出来我才知道呀。”
季天泽突然感觉有点热,贴着头皮的帽檐都被细汗浸得有些湿,他紧绷着下颚低头,用鼻子去挤温九凤的。
“我前头说过了,我想跟九……凤你处对象。”
温九凤被迫仰起头躲开他的亲近,心里泛坏水儿是一回事,但调·戏人这种行为她确实是纸上谈兵的水平,有点不大适应。
“那你先撒手,我考虑考虑。”
季天泽也没僵持,哼哼两声放开她,看着温九凤忙不迭退开几步,心里的热乎劲更甚,可也高兴起来。
看来这小寡妇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豁得出去,还是知道害羞的嘛。
“你要考虑多久?”季天泽问。
温九凤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我现在就考虑好了,蛋和酒按照自行车价值给你,你前头欠我的我会扣掉,人你就别想了,我不要流氓。”
季天泽气笑了,见小丫头跑得飞快,他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等她想骑车跑之前,才游刃有余抓住自行车把人拦下。
这回总算是没有自行车拦着了,季天泽不客气地将人从背后一把扣住,低下头歪歪脑袋就碰到了她脸颊上,冰冰糯糯,跟糯米糍似的。
“你这就不知道了,等你以后有了男人,就会发现这流氓有流氓的好处。”季天泽压住温九凤气恼的挣扎,“当然,我也不跟别人耍流氓,只跟革命同志耍。”
温九凤被他似亲非亲的碰触惊着了,人突然有点怂。
她都冻成这样了,这人露在外头的嘴唇怎么还是滚烫的呢?
同时她确实有点气恼,不过不是气恼季天泽,是恼自己。
她总是这样,给自己做再多心理建设,除非一次次积累的情绪到了一定程度,逼着她不得不放大招,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又软又怂的表现。
要不是因为这样,秦晋那些人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欺负自己。
现在也是这样,要是她能冷酷无情把眼前这个狗比揍个半死,他以后肯定不敢再这么随便。
“想什么呢?”脸颊又被烫了下。
温九凤下意识哼唧出声,“你嘴巴上火了吧?”
说完她愣了下,脸颊蹭就烫起来了,她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不要怂啊!
季天泽被逗得在她耳边低低笑出声,笑声让温九凤觉得藏在帽子里的耳朵都滚烫起来。
“九丫你真的让小哥哥特别好奇,说你胆小吧,你敢跟哥哥掏家伙事儿,说你胆儿大吧,刚才是不是你勾搭我?亲你一下你又缩回你那小壳子里去了?”
温九凤:“……”
她不动声色从空间拿出一只甩棍,跟胳膊肘平齐狠狠往后捣了下。
季天泽闷哼一声,弓着腰退开,“我艹,你谋杀亲夫啊!”
温九凤平静转过身,“说了再叫九丫要打你,我从来不开玩笑!”
说完她飞快骑上自行车就跑了,虽然因为车技不大好,骑着有点歪歪扭扭的,不过也比腿儿快。
季天泽捂着肚子在原地站了半天,啧了一声无奈笑出来。
不开玩笑吗?
要人别想了那句也不开玩笑?
季天泽舌尖扫过后槽牙,露出个略有些痞气的笑,哪怕上辈子他遭了不少罪,可两辈子加起来,他季天泽真想要啥,还真就没有得不到的。
小寡妇,咱们走着瞧。
在心里狠话放完,季天泽龇牙咧嘴揉着肚子回了知青点。
就着油灯他才发现,隔着军大衣,他肚皮都青了,可见这兔子急了,是真使劲儿。
不过她用什么揍的人呢?好像是棍子,但她手上仍然没拿任何东西。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季天泽揉着肚子,眼神中的兴味几乎要突破天际。
“嘶……”当然,上天之前还是得先上药。
六八年已经是运动的第三年了,铝厂罢工、学校罢课、甚至公社里好些国营的场所都被砸过。
这场运动像是一把滔天的火,燃烧了所有人的理智,烧红了革委和兰小兵的眼,让他们像是饿久了的秃鹫一样,在各处兴风作浪。
老百姓们谁都不敢惹,甚至连大集都停了,大家好像都同时把热闹这根弦儿扔在了家里,大街小巷除了兰小兵们闹出来的动静,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这一年里,明明风调雨顺,吃饱肚子不算难事,但大伙儿连笑都不敢撒了欢的笑了。
大喇叭里天天在播放革委给过来的文件,高新公社各大队几乎都有人被下放到牛棚。
新民大队的牛棚也住了几个年纪不小看起来特别凄惨的老人进去。
在这种时候,温九凤自然没啥谈情说爱的心思,季天泽本来就是革委的眼中钉,她才不会在这种时候跟季天泽有明面上的来往。
就算她再想叛逆,也不会拿来之不易的宝贵生命开玩笑。
因此换给季天泽的鸡蛋和各种酒,两个人都是商量好了,在老庙山私下里给的,没让任何人发现。
季天泽给做的自行车质量很不错,在新民大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还有人频频来打听也想要,价格甚至给出到了一百块。
这年头鸡蛋三分钱一个,散装酒两毛钱就能打一斤,按照一百块的标准,温九凤心里打定主意,给季天泽供应一年的鸡蛋和酒。
反正俩人要偷偷摸摸来往,不是天天都给,十天半个月的给一趟,还是无本的买卖,怎么算她都不亏。
到了年底,没有大集,供销社比以往年底更忙。
日子再压抑也是要过年的,尤其是这一年收成不错,大家攒着钱和票,都想过个好年。
得亏有辆自行车,不然每天步行近三个小时回家,温九凤觉得自己可能会撑不住。
腊月二十六这天,温九凤下了班,累得蹬自行车的腿都打颤,所以在她被人拦下来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跟人撞到一起,人仰马翻。
“哎哟——”温九凤没忍住轻呼出声,感觉脑袋好像磕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虽然有帽子,也磕得她晕晕乎乎的。
但她顾不上自己脑袋疼,捂着头赶紧去看被撞得人,“同志,您没事儿吧?”
季天泽拍拍身上的泥巴,他能有什么事儿,他没好气地上前掐着腰把人提起来往自行车后座上放。
“骑车还敢走神,你当咱大队的路那么好走呢?要是没人你摔沟里,冻死都没人知道!”
温九凤听见熟悉的刻薄声儿,也来了气,“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黑灯瞎火的你干嘛突然往人自行车前头跑?”
季天泽哼笑,“我要不这么拦着你,看见我你就该跑了吧?”
“我不该跑吗?”温九凤对自己躲避的行为理直气壮,“你也不看革委来找你几回了,我要再跟你沾上关系,这回肯定进革委的禁闭室,我还能活着出来吗?”
季天泽被她怼得没话说,气笑了。
这小寡妇一年下来,胆小的时候越来越少,怼他是越来越顺溜了。
“行,当我不对,找你有事儿。”季天泽推着自行车进了小树林,专门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才停下。
“什么——你干啥?”温九凤话没说完,季天泽就上手来摘她帽子。
她赶紧要躲开,天这么冷,她刚吓出来满脑袋的汗,摘了帽子要感冒的。
季天泽搂着她腰把人禁锢在身前,“别乱动,让我看看摔着没。”
温九凤捂着脑袋不肯让他看,“关你什么事儿,你别动手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