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宗已经备好了马车,两辆马车,他让谢善带着庭哥儿坐上前一辆,又带着阮流君坐到后一辆中。
阮流君一上车就看到这辆马车里居然还坐着两个监护着她的黑衣人,谢绍宗当真是万分小心。
两辆马车趁夜急急忙忙入了京,阮流君坐在马车里听着静夜里马车辘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离太傅府近一分,她的心就急躁一分。
谢绍宗连车窗也都锁死了,握着她的手静坐在马车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马车终于是停下了。
谢绍宗打开车门对谢善挥了挥手。
阮流君打开车窗就看到谢善将庭哥儿抱下了马车,这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谢绍宗将他们带到的是老太傅府邸的后门。
庭哥儿被放在地上,在那黑漆漆的夜里回过头来看阮流君。
阮流君想对他说什么却被谢绍宗拉回了马车里,低声对她道:“不要开口说话。”
阮流君盯着他,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恨透了他,“你让庭哥儿进去,让你的人都走,我要看着庭哥儿进去。”
谢绍宗叹气道:“我既然答应放了庭哥儿就一定会放。”他看阮流君一步都不肯退让,挥手让谢善上马车离开。
阮流君在那马车里探出头去看庭哥儿,看那太傅府,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老太傅推门出来就可以看到她们,她在想裴迎真今夜会不会在这里,会不会下一刻就推门出来救下她……
谢绍宗却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在她身后静静的道:“不要想着裴迎真会出来救你,他如今正在为宁乐公主的事想对策,根本不会留意到你进京了。”
是啊,他就是吃定了裴迎真今夜不会留意到她们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的准许她跟着入京。
这夜里黑极了,庭哥儿站在太傅府的后门外惶恐不安的回过头来找她,阮流君忙对他挥了挥手,让他敲门进去。
“阿姐……”庭哥儿想走过来。
谢绍宗一把将阮流君拉回马车,下令道:“驾车出京。”外面的人应了一声。
阮流君连再看一眼庭哥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着调转马头原路返回,她只听到庭哥儿在那马车辘辘声中带着哭腔喊了她一声,阿姐。
她坐在那马车里忽然哭了起来,所有的爱啊恨啊再这一刻化成满心的无助和满腹的委屈,她已经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如今殚尽竭力也只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弟弟,可是她连多看庭哥儿一眼都做不到。
谢绍宗伸手想要抱住她发颤的肩膀,阮流君却像是被刺痛一般猛地一把挥开他,“别碰我!”她的声音又颤又尖利,带着满面的泪水,像是一个被逼急了的小兽一般,她就那么恶狠狠的盯着谢绍宗,一字字道:“谢绍宗我恨你,这辈子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谢绍宗就坐在那里看着她,轻轻叹出一口气道:“流君,就让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
“你休想!”阮流君盯着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就算我父亲重生,时间倒转,我也不会和你从头再来。”
谢绍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小药瓶递给她道:“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喝了它吧。”
阮流君看着他手中的小药瓶没有接,只是道:“我喝了你就会在这里把我放了吗?”
谢绍宗皱了皱眉,又道:“你喝了,到时候裴迎真会来接你。”
“那我就等裴迎真来接我的时候再喝。”阮流君对他再没有一点信任。
谢绍宗看着她,越看越无奈,最后叹了口气将小药瓶收了回来,“好。”
他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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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迎真当真杀了宁乐公主。
谢善在天刚刚亮时就来向谢绍宗禀报——昨天夜里宁乐公主忽然遇害,连尸体也跟着监管她的裴迎真一起失踪了,如今京中大乱,圣上正命人再调查此事,缉拿裴迎真。
谢绍宗正站在窗外看着静坐在屋内彻底不睡的阮流君,他说了一声知道了,就看到远处的晨光之中有一道烟火点起。
裴迎真果然是爱极了阮流君。
他冷笑一声,侧身走到门口推门进去,对阮流君道:“裴迎真来接你了,喝了吧。”他将小药瓶直接打开走了过去。
阮流君越过他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他人呢?我要见到他。”
“你喝了它就能见到裴迎真了。”谢绍宗使了个眼色,谢善就上前按住阮流君的肩膀将她扣在椅子上。
阮流君挣扎了一下就被谢绍宗捏起了下颚,她没有再挣扎,看着谢绍宗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根本不会给我选择的权利,你给我的只是虚情假意的装装样子。”在他拿出那瓶药时阮流君就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她喝,她是没得选的,她能做的只是在他还没有失去耐心之前为自己多争取一点。
“不,我对你从来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离开我,我只能不择手段的留住你。”谢绍宗将那瓶药灌在她口中,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嘲讽和恨意,他伸手轻轻遮住阮流君的眼,无力的道:“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会让我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那药又凉又苦,滑进喉咙,流进肺腑让阮流君打了个颤,“你就是。”她还想再说什么,那一阵阵的晕眩便袭上头顶,她困极了,天摇地转的昏了过去。
弹幕里有气的有同情的,还有问之前质疑主播的那些人的,凭主播有什么能选的?
谢绍宗伸手抱住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昏睡的脸,轻声道:“睡吧,一觉睡醒就忘记所有的痛苦,从头再来了。”
他将阮流君抱起放在榻上,对谢善道:“带上她,去灵风渡口等着我,如果半个时辰后我还没有来,你就带她直接去老地方等着我。”
谢善应了一声。
谢绍宗又看她一眼,亲了亲她的手指,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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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扬鞭策马赶到了先前和裴迎真见过面的那个山头之上,裴迎真果然在等他,旁边还放着一个披风裹紧了的人。
谢绍宗在他身后勒马,“你果然守信。”
裴迎真回过头来看他,直截了当的问道:“流君呢?”
谢绍宗笑道:“急什么,这个人……”他瞧了一眼地上的人,“当真是宁乐公主?”
裴迎真翻身下马,直接解开了那地上人的披风,山风之中宁乐一张苍白的脸就露在了谢绍宗的眼底。
谢绍宗笑了一声,也翻身下马,走过去伸手要去触摸宁乐公主的鼻息,被裴迎真一把抓住了手腕。
“流君呢?”裴迎真又问。
谢绍宗看着他道:“我要确定她是真的死了。”
裴迎真就那么一点点松开了他的手指。
谢绍宗触摸上宁乐公主的鼻息,没有呼吸,她居然……是当真死了。这让他出乎意料了一下,他是算准了裴迎真口头上会答应他,可是一定会想对策来糊弄他,没想到居然是真死了。
他再摸脉搏,也是脉象全无。
他松开手看着裴迎真忽然笑了:“裴迎真,你可真让我吃惊,我以为你会动一点脑子的。”
裴迎真蹙眉看着他,冷冷道:“宁乐公主掌握了你和太子殿下密谋蛊惑她私奔的所有真相,我若是再她身上动脑筋,你会信我吗?”
谢绍宗看着地上了无生气的宁乐公主笑了,“可不是我蛊惑她私奔的,是她有心要私奔才会被太子趁机说动,是她的皇弟亲口跟她说,他会想尽办法送她和心上人逃离大巽,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是她就这么轻易的信了,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裴迎真看着他冷笑一声,“凭太子会能想出这样的计谋?派去暗杀宁乐公主的人难道不是你的人?”
“你这便是污蔑我了。”谢绍宗擦了擦手指道:“是,我承认是我献计为太子谋划的,那也是太子想要除掉李云飞,我才顺水推舟出了这条计策,而且从头到尾我的人都没有参与在内。”他看着裴迎真,“假扮山匪的是端木家的人,暗杀公主的也是端木家的人。”
“你当真是推的干干净净。”裴迎真冷冷的瞧准了他,“你从开始就为自己留了后路,出了事好推的一干二净吧?”
谢绍宗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裴迎真又问他,“关于我是罪臣之孙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是。”谢绍宗毫不掩饰,“从你第一次中举我就已经开始着手这件事,本来打算从许娇身上找突破口,可是后来……”他笑了笑,“我始料未及她居然是流君,她几乎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所以你后来就故意接近裴惠月?”裴迎真问他。
谢绍宗笑了笑道:“她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我只是成全她而已,没想到她如此之蠢,我只是稍微对她示好,她就愿意替我去调查你的身世,煽动你的家人。”他又看裴迎真,“不过裴迎真,你可真可怜,你的家人为了一点点的利益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你去死。”
裴迎真攥紧了手指,再问他,“你帮太子只是为了除掉我和李云飞吗?我们两个无名小卒值得你花费这么大的心血?”
“不,他不值得,但你值得。”谢绍宗盯着他道:“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你必须死我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裴迎真不明白。
谢绍宗低了低眼道:“我不能说,但是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裴迎真在那山风里冷冷静静的对他道:“重要的是你帮太子除掉了李云飞?博得了他的信任?”
谢绍宗嘲讽的笑了一声,“你太小瞧我了,便是不帮他除掉李云飞他也百分之百的信任我,除了我,他没有人可以仰仗。”
裴迎真惊讶的看他,“他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谢绍宗问他,“从他出生后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了,圣上可有当真的把他当太子在培养?端木家的权势是他最大的仰仗,也是他最大的阻碍,圣上依赖端木家,却也忌惮端木家,你难道不知老国公是如何死的?”
裴迎真皱了皱眉。
谢绍宗吐出一口气道:“是我陷害了恩师,可是那样拙略的局若不是圣上动了杀意,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他看裴迎真,“就算不是我,也会是你是下一个人来动手。”
裴迎真对此事满腹的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谢绍宗看着灰蒙蒙的天道:“当年圣上逼宫,老国公和端木家全力辅佐,是第一大功臣,如今圣上坐稳了江山,你说呢?”他整了整衣襟,“这些道理连太子都明白,你裴迎真会不明白?”
裴迎真看着他忽然笑了,“我明白,我自然明白,我只是想听你亲自说出口。”
那晨光四现,照亮灰蒙蒙的天,谢绍宗眉头就是皱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好捉急,我也好捉急,想把脑子抠出来让你们自己看看我的脑洞!
感谢:Φ w Φ雙宜,七亘,岸水庭柯,桃灼妖夭,喵小喵的地雷~
☆、第95章 九十五
裴迎真看着他忽然笑了,“我明白,我自然明白,我只是想听你亲自说出口。”
那晨光四现,照亮灰蒙蒙的天,谢绍宗眉头就是皱了一下,裴迎真那笑容让他觉得不对。
“我要多谢谢相国的指点。”裴迎真站在那晨光初现的山头对谢绍宗笑的十分愉快,他轻轻合掌拍了三声,“真想跟谢相国再好好的聊一聊,但是谢相国说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谢绍宗心头就是“咯噔”的沉了一下,猛地回过头去,就见那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之后慢慢的走出来一队人,头前那个人正是今年的金科女探花,而她身侧站着的是大理寺少卿李秀。
这个李秀正是李云飞的堂兄……
她和李秀带着一小队人不疾不徐的上前将谢绍宗围了住,她向谢绍宗行礼笑道:“微臣见过相国大人,刚刚您那番谈话我和少卿大人定会一字不错的禀报给圣上,相国大人尽管放心。”
谢绍宗看见李秀就知道这次毫无回转余地,裴迎真和李秀联手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又看裴迎真却是慢慢笑了,“我想过你会在宁乐公主身上玩手段,却没想到你敢在这个时候带人来埋伏我,裴迎真,流君还在我手上。”他压低声音问裴迎真,“你如今套我是连流君的身份都暴露了,裴迎真。”
裴迎真慢慢上前也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我既然请他们来就已经确定好了他们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不需谢相国操心。”
谢绍宗笑了,裴迎真果然是裴迎真,他没料到这样短短的几日时间他就已经拉班结派做好了自己的阵营,只是……他又垂眼看昏死在地上的宁乐公主,“你杀了她,只是为了证死我?不是为了救流君?”
“救。”裴迎真道:“流君要救,但你也必须死。”他一挥手让人将宁乐公主抱回大理寺,“杜太医在大理寺等着,你们把公主交给他。”
谢绍宗的眉头一下子就锁紧了,“宁乐没死?”
裴迎真目送宁乐被带走才对谢绍宗道:“她关系到谢相国的生死,我怎么会让她死?”他心中却是没有把握的,杜太医所说的假死状态是一种非常冒险的法子,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宁乐可能真的就救不回来了,希望时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