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等人闻言,眼里最后的一丝疑问都没有了,皆齐齐起身,跟着红袖去往绣坊了。
稍走得慢点的人还能看见有人将药物端到楚瑜身边,伺候她喝下,听见那细碎的咳嗽声。
“看来是真着了风寒。”派崔克眼角余光瞥见楚瑜服药不久后,就跟了上来,便低声嘀咕。
罗德也点点头:“这位精明的小姐,哦,不,夫人,忽然间就不出来了,我还以为大元的皇帝陛下要干什么呢。”
派崔克闻言,拍了下他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道:“我说罗德阁下,您忽然这么关心起这位年轻的贵夫人的消息,难道是您还在和那扶桑的皇子来往么,那混蛋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原本说十拿九稳,一定是中原人把英吉利那些笨蛋弄死了,就算不是也是,结果呢?善后的时候,他就事不关己了。”
他们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原本占据主动,能从中原人身上捞一笔的,现在可好,倒像是他们理亏似的,如果不是因为青龙大街挨的那顿打,实打实是来自中原人,他们还不至于完全尴尬,勉强算是吃亏了,双方扯平,互不追究。
否则他们看起来简直像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可那一顿打也是平白挨了,传到中原人民众里,都觉得他们活该。
罗德闻言,灰眼睛四处转了转,低声道:“闭嘴吧,派崔克阁下,咱们是使团成员,代表的是自己国家的利益,和谁打交道都得打,东瀛扶桑人虽然很讨厌,可是他们确实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儿,消息灵通总有好处的,你看咱们这次来看看,见到那位年轻的夫人是真病了,不是什么坏主意,不好吗?”
说着,罗德也不去理会他认为目光短浅的派崔克,径自笑眯眯地站着,等候楚瑜的步子跟上来,一路谈天说地地进了绣房。
派崔克看着那情形,忍不住没好气地嘀咕:“上帝,罗德真是个讨厌又狡猾的西班牙海盗!”
随后,他也赶紧跟了上去,谄媚地围在楚瑜身边问东问西。
楚瑜一边轻轻地咳嗽着,简单地拣选了一些问题来回答,不时间还有人递上点心和茶水。
这一路倒是宾主尽欢。
而不远处的八阵楼上,有和‘楚瑜’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正手持着瞭望镜看着绣坊里的情景。
“看样子,红零适应得不错。”她微微翘起唇角。
“确实如此,你别说,连捋袖子的动作,她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眉梢眼角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还有那些动作,竟能和本尊相似到这种程度,她是怎么做到的?”霍三娘丝毫不怕危险地坐在八阵楼的栏杆上,晃动着双脚,语气纳闷。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假货,看见她就想给她灌鹤顶红。”唐瑟瑟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楚瑜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放下了手里的瞭望镜:“不要这样,替代者不像的话,岂不是露出马脚了么?”
霍三娘看了她一眼:“太像了,让大家伙都认不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瑜听着霍三娘意味深长的话,摩挲了下自己手里冰凉的铜制瞭望镜,淡淡地一笑:“我当然知道。”
“容貌相似,灵魂永远不同。”她顿了顿,抬起下巴看向一望无际的澄澈天空:“何况有些人,就算是你容貌畸形如火焚,身形凋敝如枯草,若是深爱,必会一眼万年,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只因那人的所有,早如跗骨之毒一样渗入骨髓啊。”
……
霍三娘静静地看她,随后笑了一笑,没有多言。
楚瑜却托着腮,目光落回了绣坊那头,轻嗤了一声:“说来,那位‘贵客’也该登门了罢?”
照着那人多疑如狐的尿性,他要是不亲自登门看个究竟,那才是稀奇的事儿。
“你觉得她能骗得过那个人?”霍三娘酿问。
楚瑜挑眉,笑容里有些狡黠:“骗不过,也不出奇啊。”
……
时间过得极快,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头绣坊的参观已近了尾声。
“诸位,我想你们可以回去了,咳咳……若有一些细节需要谈论,本郡主会安排红袖和你们商议后续的事。”绣坊里的‘楚瑜’低头轻轻咳嗽着,眼角有些泛红,面露一点疲惫之色。
此时,一道悦耳的笑声忽然传了进来:“哎呀,抱歉,我来迟了。”
人未到,声先至。
那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声音让众人齐齐回过头去。
‘楚瑜’身形几不可见地略一顿,随后看向来人。
及地的华丽绣金海藻图纹长袍,腰束华丽的玉袋,手持团扇的俊美贵公子款步从外头走进来,他眼角处依然描着一点的胭脂,愈发显得他风流不羁,身边跟着数名东瀛人打扮的宫女,还有东瀛武者装扮,抱着剑的单薄少年。
“伊势宫殿下?”派崔克看着来人,不禁愣住了,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咦,你怎么这身打?”
宫少宸晃动着手里的扇子,笑吟吟地道:“说来东瀛文化受中原影响甚重,在中原行走多年,这身打扮并不出奇不是么?”
跟着宫少宸走进来的罗德也露出个笑来,附和道:“是的,我也有不少大元人的衣衫,非常的精美华丽。”
派崔克这才发现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看来是去迎伊势宫殿下了,他心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难道罗德这个家伙不知道这个东瀛人一来就涉嫌行刺郡主,让中原人很不喜欢,现在他还大喇喇地去将这个东瀛皇子还有那个起了冲突的小侍卫也带进来?!
罗德似乎没有看见派崔克谴责的眼神,只笑眯眯地对着‘楚瑜’道:“美丽的郡主,相信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计较过去的小摩擦,毕竟伊势宫殿下还是带着他们女皇陛下的旨意来寻求与贵国合作的,对么?”
‘楚瑜’冷淡地看着一眼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看着自己的宫少宸,墨玉大眼里闪过不耐的冷意,随后道:“伊势宫殿下,来的晚,而我累了,罗德和派崔克等诸位使者都已经参观过了,有什么不懂的,您可以问问他们,也可以问红袖。”
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一边的宫少司忽然上前一步,挡在‘楚瑜’面前,大大的猫眼儿眯了起来,笑吟吟地道:“小姐姐,你看起来气色不好呢。”
‘楚瑜’静静地垂眸看他,随后压低了声音轻道:“宫少司,我们的账还没有算完,好好地保护你项上头颅。”
随后,她越过他就要离开。
但是,宫少司猫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僵在当场,沉默着退回了宫少宸身后。
远处的八阵楼上看着那一幕的楚瑜几个神色都微微一松,看起来这个‘楚瑜’取信了宫少司等人。
只会下一刻,宫少宸忽然丹凤眸一眯,闪过一丝疑诡之色,出手拉住她的衣袖,含笑道:“小心台阶,郡主。”
但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忽然一道锐风迎面而来,直袭上他的手腕。
宫少宸一惊,即刻收手,狼狈地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只是他的袖子已经被削开了一道缝隙,连手腕都受了伤。
“伊势宫殿下,大概没有听过中原有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琴笙淡冷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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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老金 的错误 二更
‘楚瑜’身形晃了一下,看着面前那修挑的人影,愣了愣,乌眸微闪,随后往他身后站了站,透过他的身后,冷冷地看向宫少宸,毫不掩饰眼里的森凉与厌恶。
宫少宸看着她的动作,丹凤眸里光芒微闪,仿佛有些疑惑,随后又笑了笑:“您何必这般激动,琴三爷。”
他顿了顿,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随后轻笑了起来:“您虽然说是郡主的夫婿,也深得贵国皇帝陛下的青眼,但是随意地杀伤他国使节和皇族,可是大罪啊。”
‘楚瑜’眉心一拧,冷笑一声就要上前:“伊势宫殿下不要忘了,您身边的人涉嫌行刺本郡主的事情,还没有查明白。”
许是她恼意太甚,脚下一个不注意,踩着裙摆身形晃了晃。
宫少宸见她上前,凤眸里亮光一闪,轻笑着倾身下来,扶她:“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郡主。”
眼看着便要扶上她的手腕。
琴笙忽然抬手一把拉住了‘楚瑜’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随后顿了顿,还是没有马上放开她的胳膊,只是看向宫少宸,目光莫测而凉薄:“内子,不牢伊势宫你来操心。”
‘楚瑜’看着他握住自己的胳膊,随后目光微动,但她很快垂下眸子,半隐在琴笙的身后,没有多言,也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目光。
远处的八阵楼上,有人通过瞭望镜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爷,不是故意的,红零有些莽撞了。”霍三娘也放下自己手里的瞭望镜,看向楚瑜嘀咕了一句。
楚瑜微微眯了下乌亮的眸子,轻叹了一声:“我知道,可是看着他去拉那个和我一样面孔的替身,还是会感觉很诡异。”
虽然已经有所预备,淡那种感觉,仿佛自己真被取代了一般,让人生理性的不舒服。
……
绣坊里,琴笙又看着宫少宸,淡漠地微微弯起唇角:“您说本尊对他国使节皇族动手,有谁看见了么?”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诸位,可看见了?”
罗德等人瞬见僵住了,他们这要怎么回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温文尔雅的微笑下与幽凉的语调,他们都有一种仿佛只要他们说是,就无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的诡异感觉,那种威压竟比中原皇帝陛下更让他们觉得紧张。
可就算能活着走出去,他们……也不敢和琴笙、楚瑜对着干啊!
罗德、派崔克几个面面相觑,比起没有任何直接利益可言的宫少宸而言,楚瑜和琴笙自然在天平上更重。
派崔克直接望天,摊手:“啊,上帝大概也没有看见罢,谁知道呢,毕竟我们刚才在谈及这些美丽的绣品,确实没有注意周围。”
其余使节也纷纷点头,罗德沉默。
宫少宸身边的人瞬见恼火了起来,他抬手就拦住了试图想要说什么的自己人,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地看向楚瑜,又看向琴笙,微笑:“琴三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琴笙幽幽妙目如晦,那眸间雾气下的阴沉与逼迫,直逼得宫少宸无意识地略退了一步,随后琴笙忽然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送客。”
“你……。”宫少宸盯着他转身领着‘楚瑜’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近乎杀气的光。
罗德等人都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地低声议论起别的事情来。
宫少宸看了眼琴笙和‘楚瑜’远去的般配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一路默然地坐在马车上,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握着手里的清酒,淡淡地道:“楚瑜,有点奇怪。”
宫少司一直跪坐在另外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得宫少宸说话,他才抬起头来看过去:“是么?”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宫少宸很有点不悦,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宫在说话!”
宫少司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了宫少宸一眼,随后把脸懒洋洋地跟只干瘦的小猫儿似地埋在衣袖里:“哦。”
“……。”宫少宸瞬见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抬手就想砸过去。
但是下一刻,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是忍住了:“本岛的人来了,你是能耐了,骨头硬了是不是。”
“哦。”宫少司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抱着武士刀靠在马车里,完全没有搭理宫少宸的意思。
宫少宸手背上泛出一点还青筋来,轻蔑地笑了起来:“怎么着,本岛来人,你现在可以换人爬袍子底了,真是贱骨头,当年你不就是靠爬了德川将军的袍子才到本宫身边来监视本宫的么,本宫差点忘了你淫荡的本性。”
宫少司却忽然挑了眉,笑得极为可爱:“哥哥现在说这个话,是在吃醋么?”
说着,他慢慢地凑过去,抬手搭在宫少宸的膝头:“我可以只钻哥哥一个人的袍子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