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出了上云寺,就直接御剑飞回了容尘山派,途中她看见好几个荒废了的村落,也看见新建起来的普通人聚居地和市集。荒废的荒废了,新建的生机勃勃,虽不是人人都有笑容,但比起之前看到的已经好了一些。
人类是一种适应性强大的可怕的生物,因为连年不断的灾难,死去了不少人,可是还活着的人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一切了。
匆匆看了两眼,江澄没有一丝停留的回到了容尘山派,看到容尘山派的巍峨大门时,江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回家了的安心感。说来她刚开始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飘渺的回家的可能,还有找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可是现在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自己在这里已经有了那么多牵挂。
几位白衣弟子谈笑着从容尘山派的大门往外坊市走去,忽然其中一人眼睛一亮,指着御剑飞过的白衣人影道:“咦,那位前辈好像没见过?是哪一峰的,真是风姿俊秀,应当是个内门弟子吧?”
几人之中为首的那位弟子随之看了两眼,解释道:“那是白灵一脉的江师叔,白山主最小的弟子。你刚入门所以没见过,就是我也只见过一次罢了。你知道吧,这位江师叔几年前拜入白山主门下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后来闭关修炼了几年,前不久出关,就已经是融合期了。”
其他几个新弟子闻言俱都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个远去的修长背影,眼中满是羡慕和钦佩。
“如此的修行速度当真是骇人,这位江师叔的资质应当很高吧?不然这个速度也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等修行数十年运气好的也才刚刚筑基罢了。”
“资质定然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被一脉之主收做徒弟。”
“唉,我们这些普通资质的弟子,和那些天之骄子当真不能比,我们努力修炼十年也比不上人家修炼一月。”
“廖兄万不可如此说,我们修行之人资质虽然重要,却不能全然依靠资质。修真修真,说到底不正是修的一个本真本我,怎可如此消极懈怠,该有些拼搏精气才是。”
“杨兄说得对啊,廖兄可是迷障了。”几个新弟子纷纷笑道,先前说话的那个弟子露出羞愧之色,拱手道:“是我错了,多谢杨兄。”
这新入门的一群弟子又说笑了一阵,那位带他们前往外市坊的师兄又忽然道:“我方才一瞥之下,觉得江师叔修为好像又高了不少……”
对于这些弟子的谈话,江澄并不知晓,她腰间代表身份的寒玉紫烟牌紫光一闪,宗内的禁制就自动解开,让她得以直接御剑到了白灵山脉下。
山前守门的弟子见她走来,纷纷恭敬道:“江师叔回来了。”
“嗯。”江澄微微一笑,十分有风度的颔首示意,完全看不出一点焦急。虽然在青灯大师面前偶尔会气短,但是江澄对其他人展现出来的形象,确实是个优雅偏偏的俊俏公子,白灵一脉底下的弟子们,不少女弟子私底下将她和三师姐郑谣称作‘比大部分男修都更有魅力更让人想嫁的女修’。
路过自己的白信峰,江澄没有进去,而是转道去了谢二师伯的清苑山。谢二师伯住在清明峰上,竹屋小筑清雅精巧,仙气缭绕。谢二师伯自己是个与世无争温温软软的性格,于是就连清苑的弟子都比其他两处的弟子更加出尘温和一些。
江澄走在清明峰的路上,遇上了好几波结伴而行的女修,不少都红着脸叫她师叔,得到她回应后就嬉笑着跑开,就连男修也是,说两句话就微微脸红着匆匆离开,饶是江澄心中担忧,在这种平和的氛围下也渐渐开始放松下来。
到了谢二师伯住的小筑前,江澄前去叩门,不一会儿就见面前的门忽然打开,谢二师伯从屋内走出来,将折起的袖子缓缓放下。
“回来了?没有受伤吧?让二师伯看看。嗯,没受伤就好,之前你二师姐与我们说你失踪了,真是令人担心,你师傅也失踪的不明不白,再加上一个你,你们师徒都是一样的令人不省心。”谢二师伯拉着江澄上下打量,口中滔滔不绝。
“你二师姐原本一直在极北之地寻找你,后来收到你大师兄的消息,才转而托人寻你,自己去寻你们师傅了,你三师姐郑谣也很是愧疚,觉得是因为她才让你去到极北之地寻找天生灵脉,也因此才会失踪。你待会儿给你三师姐也发个消息,亲口告诉她你的消息,这样她好放心一点,本来就伤重,天天挂心着你们的事,怎么养伤。”
“失踪这段时间遇上什么事,师伯也不问,安全回来就好。”谢二师伯放开江澄,叹了一口气,“我就希望你们这些孩子出门历练,能安全的回来,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江澄感受着老妈子谢二师伯身上散发着的治愈系光辉,笑着张开手转了转道:“我可是好的很,虽然经历了不少事,但是收获也不小。”
“看出来了。”谢二师伯温润的眼中带了笑意,“我记得你之前才是融合期的修为,如今再看却已经是心动期了,这个修行速度,就是我也赶不上的,很不错。”
“不过。”说到这谢二师伯又开始操心担忧了,“修行讲究一个稳字,不要急于求成,你先前的修炼速度我已然觉得快了,现在更是让人担忧。修炼的快固然好,但是太快了反而根基不稳,对你今后的修行不好,你不要着急,慢慢来也无事的。”
“二师伯放心,我没有因为急于求成而做什么,师祖们的教诲我都记着呢。“江澄哈哈笑了两声。她肯定不能说自己修为之所以增长的这么快,都是因为前些天和青灯大师这样那样啊!双修什么的,而且对象是青灯大师那种修为比她高太多的,对她的收获极大。
江澄略羞愧,总感觉自己占了大师很多便宜。
“好了,你自己有成算就好,师伯就不多说了,免得你嫌师伯烦。唉,青霜和素齐也是,长大了就嫌师傅烦了。”谢二师伯笑吟吟的说,让江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魔域里的红髅师姐。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谢二师伯说,最后看着谢二师伯的笑脸,还是将这些话压了回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谢二师伯这种人至今不愿提起,应该是很严重的事,她还是不要揭开这种过去好了,现在发生的事已经足够二师伯头疼的了。
“对了,你要去看看你的徒儿吗?”谢二师伯询问道。
江澄点头,表情凝重起来,“二师伯,我徒弟风风他现在怎么样?情况还是很糟糕吗?”
谢二师伯安慰道:“不用担心,比起昨日已经好多了,至少稳定下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现在还在沉睡,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也说不一定待会儿就会醒。”
江澄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吊了一路的心,脸上重新出现了些笑意,“我收下这个徒弟的时间太短,还以为这家伙这么快就要让我这个当师傅的失去第一个徒弟呢。”
“说到这里。”谢二师伯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危险,“有止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这个做师傅的也没给他好好调养,脸上身上那些伤疤你也不会传信回来让我们给你送些管用的药,或者请教一下你二师姐看看有没有办法,这样怎么做一个好师傅?”
“二师伯,风风那家伙自己不愿意治那些疤,可不是我的问题啊!啊不说了,我先去看看他去,二师伯我失陪了啊!”江澄匆匆撇下还想继续长篇大论教育她的谢二师伯,往房间里钻。
谢二师伯站在那喊:“错了,不是那个房间,最边上那间。”
江澄嘿嘿一笑,脚下一转进了他说的那间房。房间布置的和谢二师伯这个清明峰一样清雅,一张竹榻上躺着个缠满了绷带的伤员。
江澄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他手上有一处绷带开了,露出个布条。她盯着盯着就忍不住伸手想把那布条塞回去,结果怎么都塞不回去,于是她决定把绷带拆了重新包扎一下。作为一个好师傅,这是她应该做的。
结果她重新包扎的那条手臂比之前的丑了许多,而且那布条还是在那,江澄想着是不是要再重新包扎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道:“师傅……”
“咦,你醒了啊!”江澄高兴道。
风有止躺在那一动不能动,掀了掀眼皮,继续用那种声音缓缓说:“师傅,你继续折腾下去,徒弟就真的再也醒不了了……”
江澄没听他说话,已经奔出了门外去叫谢二师伯了,等谢二师伯替风有止探了探身体,表示彻底脱离危险,又给他喂了些灵液后,江澄就坐在床边问他师傅白苒冬的事。
“你师祖失踪了,大师兄说师傅失踪前与你在一起,风风你知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到底是谁带走了师傅,或者师傅是自己离开的?你这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风有止回想了一下就慢慢道:“师祖失踪前确实与我在一处,当时白翎师伯有事出门了,师祖与往常一样要带我去赌坊晃一圈。但是还未到赌坊,师祖就收到一封信,信中写的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师祖神情异常凝重,还很激动。”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舒了一口气才接到:“她原本嘱咐我自己回去,但是我们忽然被攻击……我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师傅知道的,我这个样子什么忙都帮不上,一下子就晕死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澄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我可能马上就会离开,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知道吗?”
“嗯。”风有止有气无力答应了一声。
“对了。”江澄忽然想起什么,表情严肃的说:“风风你身上还有灵石吗?接济师傅一点,师傅在上云寺被坑了五百灵石,还是打了欠条的,之后又要到处走,没有灵石不方便,你看?”
风有止:“……”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师傅,她还记得自己徒弟刚刚重伤未好吗。
江澄被旁边的谢二师伯抬手敲了一记。
作者有话要说:江澄:“徒弟救命!师傅没钱了借点钱啊!”
缠满绷带吊着手臂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风有止:“……呵呵。”
#江澄教你如何做一个好师傅#
#当师傅的就是要坑#
第71章 前往无尽海
从徒弟风有止那里得到了关于师傅失踪前的情况,还有一千灵石,江澄就给还在监视闻人珺的大师兄传了个消息。
把先前大师兄用来传消息的黑鸟变成的羽毛拿出来,手指上运起灵力点了点就将羽毛变回了黑鸟,抵着黑鸟额头将想说的话在心中默念。
那黑鸟十分机灵,等江澄说完,扑扇了一下翅膀,红色的眼睛眨了眨就飞走了,当然它飞走前又抖落了一片羽毛在江澄手中。
江澄捻起那片黑羽塞储物袋里,拍了拍重新装满了的储物袋,决定先去沧源许家看看三师姐郑谣情况怎么样了,也好让她安心。
沧源许家还是那样富丽堂皇,主人许蓝桥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江澄去的不是时候,郑谣师姐睡着了,许蓝桥就坐在旁边看着她,那眼神专注的让电灯泡江澄觉得自己身上的光芒太闪。
“她还未醒,好不容易能睡着一会儿,不好叫醒她,不如四师妹先去休息休息,用点灵食?”许蓝桥语气虽然温温柔柔的,却半点不容拒绝的样子。
江澄也不急在这一点时间,看看郑谣师姐苍白的睡脸,干脆的答应后就跟着忽然出现的仆人一起去吃东西顺便泡个澡。据说沧源许家有好几个浸泡了对身体好的药泉,人家家主许蓝桥就直接跟着郑谣师姐叫她四师妹了,江澄觉得自己不用跟他客气。
而且明知道她是师妹,那股子掩饰不了的戒备和敌意是怎么回事啦!不对,修真界男男和女女在一起也很常见。总之,这些喜欢胡乱吃醋的男人真的够了,看着是个厚道人,怎么跟大师兄一个德性。
江澄带着一股子小怨念,舒舒服服的跑着温泉药浴好好的轻松了一阵,一边泡还能一边享受新鲜好吃的各种吃食,一下子感觉之前那些奔波劳累都完全散去了,真是说不出的舒爽。
到了晚上,江澄终于见到了郑谣师姐,再次感受了一番被好好关爱的感觉。因为她在几位师兄妹中是最小的,还是最晚入门,一直都被照顾着。正是因为这些发自真心的照顾,江澄不由自主的就将她们都纳入了需要保护的范围。
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她也只有一个弟弟关系亲密些而已,到了这个世界,却忽然多出了这么多牵挂的人,想想也是感叹。
江澄瞟了一眼旁边端庄矜持的许家家主,忽然坏心一起,大步上前给倚在床上的郑谣师姐来了个热情的涌抱,将脸埋在她脖子旁边蹭了蹭,撒娇的道:“师姐快些好起来吧~不止你担心我,我也很担心你啊~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受伤就是失踪,我都吓死了~怎么会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呢!”
郑谣环住她轻声细语的安慰,温柔的男友力爆表,江澄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许蓝桥,见他盯着她们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忍不住心中暗笑。
呵,让你在情场失意的人面前秀恩爱,干了这杯陈年老醋吧。
“江姑娘,你三师姐她身子还未好,不能劳累太久,还是让她睡下吧。”许蓝桥咳嗽了一声,终于开口说。
江澄:呵呵当着三师姐的面怎么不叫她四师妹了。
“啊,许家主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来,师姐我扶你躺下。”江澄小心的扶郑谣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那拉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安静了一会儿,江澄和郑谣同时看向许蓝桥。江澄笑得无害又爽朗,“许家主,我们师姐妹要单独说一些话,你看?”
等许蓝桥离开,郑谣笑出了声,敲了江澄的脑袋一记,“做什么故意气他。”
“有吗?没有啊~”江澄一张阳光的笑脸,看上去格外真诚。说起讨厌许蓝桥她还不至于,更不喜欢许蓝桥的明显是师傅和二师……兄。
“好了,那些都不说,关于师傅失踪的事师姐应该也是只知道一个大概吧?”江澄敛了笑,认真道。
郑谣同样严肃起来,点点头,“确实,我先前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少,只听二师伯说了师傅失踪的事,其他什么都不清楚,二师伯担心我想太多不能好好养伤,也没与我说太多,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与我说说。”
江澄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从头到尾梳理着给她说了一遍,包括现在几个弟子们都在何处寻找师傅的踪迹。
“我现在看望完师姐,待会儿也要启程去无尽海了。”江澄道。
郑谣用手按了按胸口,眉头皱得厉害,“如果不是我受伤了,我现在也该去找师傅,她失踪的蹊跷,我很担心,而且这事也不能与其他人说,只靠着你们几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寻到师傅的消息。师傅遇到危险,我这个做徒弟的却没办法去找她,实在羞愧。”
“‘师傅就是要罩着徒弟的,师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一个小徒弟还想比师父更厉害?需要弟子来担忧,做师傅的才是羞愧!’如果师傅在这里,一定会这么说。”江澄学着白苒冬的语气又说,“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想超越你们的师傅,还差得远呢!”
郑谣:“噗~还确实是师傅会说出的话。”
江澄见把她逗笑了,也跟着够了勾唇,“师姐,没事的,师傅那么聪明,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事,说不定不等我们去救她她自己会回来了。而且你要相信我们几个师兄妹啊,你就安心养伤吧,我最近也长进了不少了。”
“嗯,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师姐你。”江澄缓缓说完,表情奇异。
郑谣有点好奇她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便道:“怎么了?”
江澄:“就是……师姐你知道二师姐她……嗯……那个……就是你明白吗?”
郑谣开始还有些茫然,随后突然反应过来,忍俊不禁的说:“你终于发现了?”
江澄:“所以说,果然?”
郑谣:“啊,二师姐其实是二师兄。”
江澄:“……呵呵。不过三师姐你是怎么发现的?”
郑谣捂脸,因为想起往事有些哭笑不得,“嗯,我当年入门的时候还不知道,师傅嘱咐我要好好和‘二师姐’亲近,那时候我身体不好,师傅让我去二师姐那里泡药泉,师傅大概想看我们的热闹,就故意跟我说,可以请二师姐一起泡,加深一下师姐妹的感情。”
江澄:“师傅还真是个一言难尽的师傅。”
郑谣:“总之,二师兄被我缠的烦了,就告诉了我他其实是二师兄这个事实。说起来二师兄那副长相,漂亮的太过分了,也难怪看不出来。”
江澄:“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在极北之地的时候,被我照顾的二师兄为什么脸色那么糟糕了,但是二师兄为什么要扮成二师姐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二师兄好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女子打扮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郑谣就有些支撑不住,江澄停下话头让她休息,自己则是悄悄离开了。许蓝桥还没休息,在那等着她。江澄压根没让他说话,直接告辞就潇洒的走人了。
她离开的时候是半夜,不管是山野还是凡人的城池村落都十分安静,只偶有一两处喧哗。唯有路过的修真城池里缥缈楼阁灯火通明,很有几分热闹。江澄御剑飞行披星戴月,无心去赏这静谧夜色,像一道流光掠过天际,眨眼就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