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和其他一群大和尚们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怎么治疗青灯大师,暂时没空管他们,江澄就带着大师和殊妄旧地重游,顺便来藏经阁寻求解开红线的办法。
江澄和殊妄闲聊着,大师就乖乖当个背景板。说起来萌蠢大师只要不遇见魔气魔修什么的,真的是三种性格里面最好打发的一个了,牵着手的话就乖得像个娃娃,心思好懂还不吵闹,不像作死大师那么让人经常火冒三丈,也不像青灯大师那么难猜,除了粘人点真是什么都好,想吃他豆腐也很配合。
刚想着呢,江澄就感觉手中一紧,然后她整个人唰的被萌蠢大师拖着往前走去。
“嗯?”殊妄只感觉身边忽然一阵风拂过,旁边江澄姐和师傅的气息就逐渐远去了。
江澄:“诶?”
她还一脸懵逼的没有反应过来,大师已经拉着她拐进了一条小路,江澄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座冒着黑气的高塔,不用说,这里就是鼎鼎大名的上云寺镇魔塔了,青灯大师降服的那些妖魔鬼怪全都在这里面镇压着。
萌蠢大师简直就是个魔气探测器,一感受到这种气息就瞬间从乖顺的小绵羊化身心狠手辣碎尸狂,眼神都犀利了不止一个度。
大师动作太快,江澄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走了进去,江澄也被迫跟了进去。一进入这个镇魔塔,江澄就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比魔域更加魔域的地方。像魔域那种富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哪有面前这个镇魔塔来得魔幻,这里才是更加符合她想象中的那种魔窟啊。黑影幢幢怪笑连连,铺天盖地的怨气和魔气混杂在一起,让人十分不舒服。
“哦~和尚这次还带了个小东西来,真是许久没有尝过修士的肉身滋味了~闻上去鲜美极了~嘿嘿嘿嘿~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老和尚的表情可不太对,怎么,今日不想念经超度吗哈哈哈!”
“老狐狸又弄什么幺蛾子。”
“放我出去你这该死的老秃驴!本座要将你的神魂炼做厉鬼!永世不得解脱!”
一大片嘈杂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个不停,震的脑袋疼,江澄嘶了一声,皱眉运转灵力默念清明咒试图抵抗这种侵袭。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又突然轰的一声爆发的更加强烈,江澄被震的有一瞬间晕眩。
所有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此刻都在讶然的看着大师的手,他那只拿惯了经书佛香的宽厚手中,捏着一只偷袭的魔魂。有金色的微芒从他掌中溢出,那只被他面无表情捏着的魔魂痛苦挣扎着,很快化作了一股青烟。
塔内有不少这种魔魂纷纷尖叫着离他远了一些,再没有敢上前挑衅的。但仍有一些魔头表情反而越发兴奋,看着大师冰冷的表情蠢蠢欲动。
“老狐狸终于不做那道貌岸然的假慈悲模样,开始大开杀戒了,哈哈哈,来呀,与本座再战一次!”
“这秃驴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冤家你可别招惹他了~怪可怕的呢嘻嘻~”
大师眼神冰冷,满是杀机的看着周围这些黑影,嘴唇微微阖动,手中连划,霎时金芒大作,不少飘忽的残魂黑气被这金光一照都如同遇见阳光的冰雪一般融化了,就连那些语气里满是挑衅的凝实黑影都纷纷避开,终于露出了些凝重神情。
“这和尚疯了!”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江澄强忍着头晕,拉住还准备继续的大师,硬是把他拖了出去,等一脚踏出镇魔塔的门,那响起在脑海中的嘈杂声音突然停住,就像被按了静音,再也听不见了。
扶着门,江澄按了按太阳穴,抬头看了一眼萌蠢大师……他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萌蠢,那双冷冽的眼睛还在看着门内那些游荡的黑影,杀气强烈的江澄都忍不住背后冷汗直冒,抓着他的那只手都感觉有些刺痛。
“哎呀头疼!我快要疼死了!”江澄忽然抱着脑袋大喊。
萌蠢大师收回视线看向她,一秒切换回萌蠢,略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然后蹲下来抱着她的脑袋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她,手指也摩挲着她的额头,动作是和他那张冷脸完全不符的轻柔。
“哎哟我快疼死了,走走走回去回去,我得休息!不行了好疼!”江澄见他又看了一眼那扇镇魔塔的大门,又拉高了一些音量大喊,重新拉回了大师的注意力。于是大师终于不再纠结那里面浓烈的魔气,改而专心致志的给她摸脑袋。
安静伫立在一旁的殊妄笑了笑道:“江澄姐,有一事我忘记说了,殊印师兄嘱咐我说,师傅该去浸泡无垢泉了,劳烦江澄姐带师傅去吧。”
还在装模作样哼哼唧唧的江澄噎了一下,她想起来了,大师好像是有什么毛病,隔一段时间就要泡一泡无垢泉,就是她当初泡的那个。
话说,泡那个不能穿衣服,让她带大师去真的没问题?
殊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却奇异的接收到了江澄的想法,微微笑道:“师傅不肯放开江澄姐。况且,心无杂念自然什么都看不见,穿与不穿其实并无区别。”
江澄:“……”大师心无杂念我有啊!我还没有修炼到这种程度,小殊妄你太盲目相信姐姐了啊!
殊妄:“我相信江澄姐。”
江澄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个场景,昏暗的室内,覆盖在身上的沉重还有接触到的温暖体温,划过手臂落在地上的白色僧衣,还有大师半垂的眼睑,抬起的手臂上戴着的菩提子手串……啊,突然好心虚啊。江澄伸手摸了摸鼻子。
最后,江澄还是在殊妄信任的目光中,带着还在不停摸她脑袋的大师去了无垢泉。
“脱衣服,额,这次要全脱,对,裤子也脱,脱好了吗?脱好了就下去,坐在里面就好了。”江澄十分正人君子的,在眼睛上蒙了个布条,眼不见为净的坐在无垢泉边指点大师。
心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不论他现在神智是不是清醒,都很难把持住呀。江澄贡献了一只手给大师牵着,自己坐在边上等着。
开始她还正襟危坐,后来等着等着就忍不住觉得犯困,接着就十分自然的躺在边上那块石头上睡着了。大概是之前在这里每次泡这个都睡着,睡出了习惯,一到这里就想睡觉。
睡熟之后江澄翻了个身,手就从大师手里抽了出来,她咂咂嘴继续睡的香甜,大师就不干了,站起身去想捞她的手,但是她背对着泉边,怎么都捞不着。大师将手伸过去,手上的水珠一不小心滴在了江澄的鼻尖上,惹得她皱眉哼了两声,大师顿时就缩回了手去。
过了一会儿,大师伸手拉住了江澄垂在泉边的衣摆,冷冰冰的表情里有点小委屈。
就在江澄熟睡的时候,一只白色的纸符鸟还有一只黑羽红瞳的传信鸟落在了上云寺的山门前,被守山门的和尚发现了。
“咦,这是容尘山派的符鸟,是给江修士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发生了什么!肯定没人猜到!绝对!
第69章 一个消息
江澄带着泡完了无垢泉的大师回去,一路上撩着自己不知为何打湿了的衣摆,频频转头去看大师,然而大师并没有反应,就好像那并不是他导致的。
江澄看着他,他就睁着眼睛认真的看回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里却牵着她的手晃晃悠悠的。一分钟过后江澄先转开头,举手做投降状,好吧,她输了。
两个人也没有说话,一个人看着另一个,另一个扭头看旁边的高大松树。脚步缓慢悠闲,空气里有股记忆深处的熟悉松香味,让人觉得安心又宁静。
直到小路上匆匆走来一个年轻的和尚打破了这种宁静,那和尚有些眼熟,江澄记得自己见过他,就是不记得名字。那和尚先对旁边的大师恭敬的行了一礼,接着转向江澄,递上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纸鸟道:“江修士,这是你的信。因为非本寺的信符不能直接传入寺内,所以这符鸟在大门外被挡住了,守门的师兄让我送来。”
江澄接过,十分有风度的翩翩一笑,“劳烦你了。”
年轻和尚没有走,而是抬头四处看了看,好像在寻找什么。江澄也跟着看了看,询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直黑鸟箭一般的飞了过来,如果不是认出来这是自家大师兄养的那些黑鸟儿,看那架势江澄差点以为这黑鸟和她有仇要取她小命。
黑鸟扑闪着翅膀急停在江澄面前,江澄伸出手臂让它停在那,就听到那年轻和尚略有些无奈的声音道:“还有这只黑鸟也是传信的,但是它不让人靠近,只自己跟在后面飞,我方才还以为它飞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黑鸟和他主人一个样子,小师傅别见怪,对了,我想问一问,这纸鸟和黑鸟是一齐到的吗?”江澄捏着纸鸟问。
那年轻和尚想了想道:“其实我并不清楚,只是这只白色的纸符鸟触动了上云寺门外的结界才被发现了,但这只黑鸟当时就已经在了,我没注意这只黑鸟是什么时候到的,不过师兄说这只黑鸟和符纸鸟不是同一个方向来的。”
江澄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等那和尚离开,江澄脸上的笑才收了起来,她皱着眉先用白灵一脉的秘术点开了那只白色的符纸鸟。
这符纸鸟不是普通的传信鸟,而是白灵一脉弟子传递秘密消息时用的,如果没有在白灵殿中留下气息,并且没有使用秘术,是打不开的。江澄知晓这个,但收到这种信还是第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要动用这个?
她从魔域出来的时候,身上所有联系的纸符都丢失了,就剩一个寒玉紫烟牌,寒玉紫烟牌并没有反应,说明师傅没有找过她,既然这样应该没有什么事。因为这么想着,所以江澄只是找殊妄要了传信符纸送了个信回去,好告诉二师……兄他们自己并没有死,然后就跟着大师来上云寺,想要先看着他解决眼下的问题再回宗门去。
可现在看来,师傅她们那边好像并不是没事的样子。
符纸鸟中传来的是老妈子谢二师伯的声音,他用一种江澄从未听过的严肃声音告知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她的师傅白苒冬失踪了,生死不明,同时她的大徒弟风有止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现在还在谢二师伯的清明峰救治。大师伯连未行,大师兄白翎,二师兄(?)燕扶苏,还有谢师伯的两个徒弟许青霜和许素齐都出去寻找师傅的踪迹了。
只有三师姐郑谣因为伤还未好,还在沧源许家治伤修养。
宗门内只剩下谢二师伯和大师伯的徒弟朱苑大师兄在守着,一脉之主失踪不是件小事,如果有个万一,主峰和其他峰的弟子们都会产生骚乱,所以这个消息被瞒了下来,除了他们几个核心弟子,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听完纸符鸟的传音,江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手指一动将纸符鸟燃毁,轻轻一吹将青烟吹散,江澄看着还停在自己手臂上的黑鸟。所以说,大师兄派这只黑鸟来怎么传信?
江澄试探的戳了戳鸟头,忽然这只鸟就变成了一道黑色的气,钻进了江澄的额头。然后大师兄的声音就直接响起在脑子里。
他同样说了师傅失踪的事,只不过要简洁许多,同时他还说自己怀疑这事和出尘山派的闻人珺有关系,所以现在在监视着他。该说这是作为妖修的直觉的还是作为一个男人面对情敌的偏见呢?
不过,江澄想起之前看到闻人珺明显对自家师傅余情未了的样子,就觉得这事确实有可能,而且那个闻人珺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一般来说,按照套路这人私底下肯定就是衣冠禽兽啊。
“我查到师傅失踪前,闻人珺曾去过无尽海,而且那里发生了数起女修凭空失踪的事,所以,你既然无事就去无尽海中的七十七海岛查探,有线索随时联系。”大师兄的传音以这一句作为结尾,然后就没了。
那股钻进她额头里的黑气又钻了出来,化为一片黑色羽毛落在她的掌中。
江澄很能理解大师兄喜欢的人失踪了所以很暴躁的心情,但是这语气也太恐怖了。不用说,二师兄和其他几个也在到处查探师傅的踪迹,只是师傅失踪的太突然,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如今这么寻找不异于大海捞针。
虽然认下白苒冬这个师傅后,她就一直在坑自己,但是江澄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挺喜欢这个师傅,如今听到她突然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虽然没有大师兄这么焦急,但是也同样担忧不已。还有就是她那个除了赌博其他什么都不行的弱鸡徒弟,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二师伯也没说,该不会她人生中第一个徒弟就要这么挂了吧?!
江澄忽然一把捏住大师的手,看着他说:“大师,看来我等不到你恢复了。”然后就带着他直奔住持殊印处。
殊印住持他们关于如何救治青灯大师的会已经开完了,正在那和无极道观的梅淞道长喝茶。
江澄敛去眼中的焦急和担忧,和往常一样带着微笑说明了来意。
“我方才接到了宗门来信,恐怕要回去看看。先前意外进入幽祖墓之前,正在与二师姐一同寻找灵药,我突然失踪,师傅师兄们都担心不已,如今青灯大师已经没有大碍,我住在此处也不合适,还是早点回去。”
江澄说着,看了一眼旁边无知无觉的大师,又问:“不知各位前辈找到治疗青灯大师的方法了吗?”
在座的殊印和梅淞道长都是活了许久的老狐狸,都快成精了,哪里看不出来江澄那掩饰过的情绪,只不过两人自然都不会去点破,殊印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笑道:“我们已经寻到方法了,这事还多亏了梅淞老祖帮忙,青灯师叔是神魂破裂才会导致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会布置一个定神安魂阵,师叔在阵中修养一阵就能恢复了。”
“既然江姑娘有事在身,就不挽留了。多谢江姑娘这些时日照料青灯师叔,我寺中上下都十分感谢。”
听了殊印这话,旁边安静喝茶的梅淞老祖眼中出现了一抹诧异,他细细看了一眼江澄,然后收回目光,神情有些莫测。
江澄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对殊印道:“哪里哪里,我修为低微,都是青灯大师在照料我。”
“今晚定神安魂阵就能布好,江姑娘不如明早再走?”
“也好,多谢前辈。”
等江澄和大师离开,殊印端起茶杯看向对面的梅淞老祖。
“梅淞道长可是发现了什么?方才表情有些不对。”
梅淞老祖摩挲了一下茶杯,微微摇头,“不过是有些讶异那个‘江姑娘’,可笑我先前竟然还以为是个过于俊俏的男子。”
“呵呵呵~难得梅淞道长也有走眼的时候。”殊印抬手给他续了一杯茶。
梅淞道长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表情有些微妙,“男生女相,女生男相者虽少有,但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对修士来说,表象如何并不妨碍看透本质,是男是女往往一目了然,像你我这种人,更是少有会被皮相迷惑的。可是这位‘江姑娘’,我一眼望去却将她看做男子,被你道破后仔细观察又发现,却是女子,这等情况我平生未见。所以,这位‘江姑娘’,恐怕并不是女生男相那般简单。”
“确实有些玄妙。”殊印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说,梅淞老祖也微微摇头喝茶,不再说话,两只老狐狸端的是淡定。
江澄这一晚没睡,也没修炼,坐在松风院那棵大松树上赏月,大师坐在树下修炼,难得的没有要拉着她的手,只不时抬头看看她,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待了一晚。
殊印住持前来带大师去千佛塔安魂阵的时候,江澄还以为大师会像之前那样拉着她不肯走,已经做好了就算把大师吼哭也要让他乖乖听话的准备,谁知道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起身要跟着殊印走。
那姿态太自然,江澄恍惚间还以为大师恢复了神智,再一看,他还是那个表情,那个眼神。
“江澄。”大师站在树下仰头看她,唤道。
江澄忽然笑起来,对他随意的招了招手,“大师你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下次来看你的时候,会给你带好吃的。”
大师走了,院子里就剩下江澄一人,她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之前大师的菩提子手串被作死大师塞给了她戴着,后来她还给大师了,现在这里系着的,是一根看不见的红线。
穿过寺内来往的僧人,江澄走出那扇红色的上云寺门,沿着长长的阶梯离开这里。
她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多的她没法去思考某些感情。
第70章 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