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见日赞一脸阴霾,忙在多与开口之前,怒斥出声。
果不其然,那日赞听着,面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大金牙眼眸一动,又朝着那陈忠原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怎地为了逃生,连手下的兵的性命都不顾,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开出一条路来?莫要以为你同太后是旧识,便当人不敢说你!”
大金牙说着,见陈忠原果真半句都不辩解,依旧一副死人模样,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大火烧下来,前头的人十不存一,还多数都是原本就在队尾的。
前头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日赞深深地看了陈忠原同多与一眼,转身上了马车,“绕道前行,这边城老夫去定了。”
吐蕃大军惊魂未定,但军令如山只得重新整军再度启程。
从大渡河到边城,商队行的都是这条山林狭道,一来是道路不长,二来西域风沙多却少山林,这处荫蔽之地,瞧着便让人舒坦。
若是不走这里,便要绕远道经过一处石滩。据当地老人说,许多年前这地方本是一条河,可渐渐地河流干枯,露出了河床,底下石头沙子,人走扎脚,马行颠簸。
到了夏日的时候,没有树荫遮挡,它还烫脚。
“老子就不信了,那小娘皮还能在这里设伏不成?除怕她是个土行孙!”
走到那石滩处,四周幽静得很,只能听到大军的马蹄声,大金牙憋不住话,一边吃着葡萄干儿,一边叨叨了起来,“哈哈,要不就会分身术,提着一壶油,那头倒了这头倒!”
那大金牙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身子一晃,胯下战马前腿一软跪了下去。
大金牙大骇,就地一滚,朝着地上一撑,瞬间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他抬起手掌一看,只见手中当中,竟是扎了一根长长的钉子!
不光是他,那队伍当中,竟是接二连三的有人叫喊出声。
“蝎子!蝎子!蛇!蛇!蛇!”
“钉子!石头缝里有立着的铁蒺藜,还有铁定!上头有毒有毒!”
多与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金牙的嘴,原来这是一张镶了金的乌鸦嘴!
大金牙听到有毒二字,顿时慌了神,他赶忙吃了一颗随身带着的秘药,然后猛的将那毒钉拔了出来,拼命使了内劲将毒血从掌心中逼出。
直到那流出来的血是鲜红色的了,他方才脸色敞白,双股颤抖的走到了自己的马前。
那战马跪在地上,它的前腿已经被咬得红肿了起来,显然是中了毒!
大金牙瞬间暴怒,翻身上了备用的马,用没受伤的手挥了挥斧头喊道,“怕什么?跑快些!难不成就有那么倒霉!”
前军得令,跟着大金牙的马一路狂奔起来,可浅石滩上还是哀嚎声不断,在夜空之中听得人渗得慌!
明明这四周荒郊野岭,一个人也没有,可众人却像是同看不见的敌人大战了一场似的!
待越过那浅石滩,几乎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那!那是什么?”
大金牙抬头一看,只见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影子不停的晃动着,他手疼得不行,心中带了怒气,一脚踹向了旁边人的马屁股,“你去看看是什么!”
那小兵不敢大意,拿着火把冲了过去,却见那里立着一杆大旗。
他松了一口气,靠近了些,将手中的火把举得高高的,想要看清楚上头写着什么字。
大旗稳稳的插进了一块大青石中,旗帜迎风飘扬着,上头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必诛!”
夜风吹得旗帜晃动,那带着煞气的二字,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此时前军已经到了旗帜跟前,大金牙愤怒上前,抬手对着那旗杆就是一斧头,旗杆应声而倒,大金牙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感觉一阵白色粉末从那旗杆中被吹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终身一跃到了上风口。
可在下风口的吐蕃士兵们,却是遭了殃,那粉末一入眼睛口鼻,瞬间哀嚎着掉落下马,翻腾了几下,然后直挺挺的不动了!
大金牙这回没有蹦跶,他朝着落在了地上的旗帜看去,那必诛二字的另外一面,贴了一块寒酸的补丁,上头贴着一个扎眼的段字。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只感觉自己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边城之外,段家军已经摆开了阵仗,城楼之上灯火通明。
段怡坐在马上,朝着黑压压的远处看去。
苏筠焦急的探着头,“我只恨自己没有生那千里眼,顺风耳!瞧不见,听不到那狗贼们的惨状!郑铎不是写话本子的么,到时候非要他给我写一个我是如何杀死多与那狗贼的!”
城楼上的祈先生听着,险些没有站稳,小王爷啊!你确定要郑铎写你同多与打架?他写的可不是一般的打架!
第三九七章 三人默契
“来了!”段怡唤道,她看向了旁边的苏筠还有韦猛,“一会儿按照咱们说好的行事。”
苏筠同韦猛正了正色,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远处的地平线上,星火点点,越来越近,吐蕃大军终于踏着夜色到了边城。
“怎地烧死和毒死你们都不喜欢么?没关系,我段怡心肠好得很,从来不勉强人,说吧!凌迟处死同砍掉脑袋当球踢,你们喜欢哪一个?”
吐蕃大军刚刚站定,那大金牙一听段怡嘲讽的话语,立即怒火中烧,挥舞着金银斧头冲出阵前。
“段怡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可敢与老子一战?”
大金牙手中的金银斧头敲得咣咣咣的响,指着段怡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段怡一瞧,顿时笑了,“从前听说西边有人拿那烧焦的烧饼当金饼,我还不信有这么不要脸的傻缺,没有想到,今儿个竟是见到活的了。”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作甚不好,非要做贼,去你爹的棺材里盗了这纸糊的金银斧出来。你这哪里是打起肿脸充胖子,你这是将全身都锤肿了啊!”
“你爹来追斧头,瞧见你都要喊,儿啊,你死了几天了啊,肿成这样?”
那大金牙头一回来习惯,哪里听过这等火辣辣的话,瞬间像是吃了一坛子野山椒,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
段怡两条路上设局,他中了三次招,本就已经压制不住怒气了,如今更是脑子一热,提着金银府便朝着段怡砍来。
段怡越过他,朝那吐蕃大军中间看去。
那大军之中,坐着一个穿着穿着黑色甲衣的男子,他看上去有些年纪,胖墩墩的。一个硕大的肚子像是怀胎十月似的,同郑铎有得一拼,当是那日赞无疑。
大金牙见这时候了段怡都不看他,真当他那斧头是纸糊的一般,怒气更胜,竟是越过两军中线,举着斧头便朝着段怡砍杀过来。
段怡收回了视线,冲着那大金牙咧嘴一笑。
大金牙惊讶的发现,在她的马动的那一瞬间,苏筠同韦猛的马亦是动了。
他脑子一个激灵,大吼出声,“你不不讲武德!”
那武德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却见段怡同苏筠突然到了他的左右两侧,长枪齐刷刷的伸了过来,那手速快出了残影,朝着他的两侧腋下戳去。
他心道不好,扭头要走,刚一转身,就瞧见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身后。
那男子宛若巨人一般,高举了一个巨大的铁锤,猛的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大金牙心中一慌,瞬间清醒,他下意识的想要退的离韦猛远一些,却发现段怡同苏筠的长枪像是一把枷锁一般,直接拦住了他的所有去路。
那个德字刚刚出口,韦猛的大锤已经落了下来。
大金牙连惨叫都来不及,直接被一锤爆头,倒地下马。
吐蕃军大军中惊呼声四起,先前他们两次遇到了埋伏,已经是心中惶恐,军心动摇。
再见到这韦猛抡捶的恐怖一幕,更是心中胆寒。
那边多与瞧着大金牙的尸体,神色复杂起来,其他人没有来过西关对战,自是不知。顾从戎乃是端方君子,武德摆在头一位。
可眼前这位,却是想杀就杀,没有束缚可言。
他正想着,就瞧见段怡又居了中位,那两杆长枪还有一把铜锤,齐刷刷的朝着吐蕃军指去,大金牙见面杀,溅了他们一身血,让这三人瞧着杀气腾腾,像是那地狱中来的杀神一般。
段怡抬了抬下巴,喊道,“下一个!”
多与余光一瞟,看向了旁边的陈忠原,见他还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不为所动,无奈叹了一口气,大喊道,“冲啊!”
他长矛一举,率先领着前军朝前冲去。
之前他已经同段怡交过手了,从前他们还能够战个势均力敌,但明显段怡这几个月有了变化,他已经完全不是对手了。
一个他都打不过,更何况对面不要脸的三个一起上?
自是也不要脸的装聋子,叫大家伙儿一起冲了!
他正想着,却见段怡三人竟是没有一个来迎他,他正迷糊,却见一杆长枪从旁斜插过来,“你的对手是我!顾明睿!”
段怡余光一瞟,见顾明睿手下的那些剑南军战士一个个的像是几日没有吃饭,终于见到了粮食的疯狗,瞬间安心了下来。
就是这样的嘛!打输了的,便是穿锦衣华服,满口仁义道德,都没有人夸你一句君子;打赢了的,你就是穿着草鞋挑着大粪,人家都要竖起大拇指:君子大隐隐于市井之中。
这可不是打内战,这是真切的在杀入侵的敌军,今日你不杀他,来日他便杀你同袍!屠你同胞。
段怡想着,冲着苏筠还有韦猛点了点头,三人眸光一动,瞬间锁定了大军当中补上那大金牙的新人,只见此人瘦得像是猴儿一般,披着麻戴着孝耷拉着眼睛看着一脸晦气。
没有张口,都叫人觉得他在哭爹喊娘跪地烧纸。
段怡瞧着,心头微动,段文昌搞错了啊!眼前这个才是适合送到段家祖坟上镇坟的人啊,简直就是绝配!这过路的野鬼瞧了,都恨不得钻进坟地里,感受一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号丧的孝子贤孙。
那哭丧脸位于人后,使的是一长幡,功夫十分的了得,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是接连斩杀了剑南军三人。
段怡眯了眯眼睛,纵身一跃,一下跳了起来,长枪朝着他的头上猛戳而去,哭丧脸感到劲风袭来,赶忙放开了第四名剑南军战士,长幡朝着段怡迎接而去。
只见段怡的长枪在空中转了转,竟是同他的长幡缠在了一块儿,哭丧脸一愣,口头禅瞬间出了口,“我滴个亲娘叻!”
他正想着,便感觉腿上汗毛根根竖起,余光一瞟,却是发现那苏筠不知道何时,竟是贴着地面朝着他的下身攻来。
哭丧脸大骇,“我滴个亲爹叻!”
他脚步一动,想要避开,可是长幡还缠在段怡的枪上,根本就走不脱。
他想着,灵机一动,接着段怡长枪的力,朝上一翻,绕着段怡的长枪,像是猴儿翻跟斗似的,将那长幡从段怡的枪上绕了下来。
哭丧脸心头大喜,往后一跃,还不等他“爹娘保佑”几个字出口,就感觉身后重击袭来,锤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位了一般,他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栽倒下马。
不用朝后看,哭丧脸都能够猜出,段怡同苏筠一上一下进攻,等的就是他往后退,正好迎上韦猛的大锤,这三个人杀了大金牙,又以几乎同样的手法杀了他。
哭丧脸落马坠地,刚思考到这里,两杆长枪已经默契的扎了过来,给了他致命一击。
万军之中,段怡苏筠还有韦猛,再一次的举起自己的兵器,朝着那吐蕃军中的日赞看去。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