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的话怎么不回床上睡。”
“有话要和你说,怕一躺就忘了。自己吃晚饭没?”
“吃了。”陆正禹答完,想起下人说他和她不像新婚,更像老夫老妻。他全然不在意,老夫老妻好啊,至少说明是夫妻,是在一起的。他坐下身倒茶喝,那手已将茶壶接过,他问道,“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谢嫦娥倒着茶,说道,“阿芷就算回来,也不能姓徐,是么?”
“嗯,和正行他们一样,还是姓陆。”当初徐老爷只认他做儿子,哪怕两个弟弟也同住徐家,徐老爷也只是将他们当做外人养。怕的,就是徐家多子,又乱。
“那外人喊阿芷,也是跟喊正行他们一样?表姑娘?”
陆正禹心觉委屈了弟弟妹妹,可不过是一个称呼,只要一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就好,其余的倒不重要,“嗯。”
“那我等会吩咐下去,免得喊错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才等他,想来想去这分明是找借口在等。
见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看自己,谢嫦娥抬眉,“看什么?”
“看你。”
她抿嘴笑笑,“有什么好看的。”
陆正禹叹道,“把以前没看的都补回来。”
“补完了呢?”
“补不完了。”
谢嫦娥神情暖暖,晃晃他的手,“去洗漱吧,洗完了早点睡。”
催了两三回,这才将他催走。谢嫦娥也随他出门,去看女儿。
十五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倒是已经又圆又大,亮如银盘。金桂飘香,一路华灯高挂,还有满街猜谜用的花灯。
谢家今晚去了徐家,两家人一起用晚饭,其乐融融。连尴尬了一日的陆芷,都微露笑颜。吃过晚饭,两家十几人便一同去外面赏花灯,猜灯谜。
街上热闹喧嚣,乘马车而出,才进街道,就堵得不行通行。干脆下来,步行欣赏。
小玉跑得最快,手里拿着个跑马灯穿行人群,那家丁跟得苦不堪言,后头一直追喊。
齐妙见女儿到了热闹地方又疯玩了,真是拦都拦不住。将她唤回来几次,没安分多久,一眨眼她又跑开了。
小玉瞧见有人围成圈在喝彩,钻进去瞧看,是杂耍的,刚好一人喷了火柱,吓得她捂住眼。又见那人完好,蹦起来拍手,还在钱袋里抓了一把钱放那人的铜锣里,喜得那些人连连道谢。
听得她也一起欢喜,继续抱着自己的跑马灯去外面看其他的。
跟着的下人有两个,都是眼尖步子快的,不管她怎么跑怎么闹,都没离开一丈远。
小玉玩自己的,也不烦他们跟着,反倒是因为有他们跟着,爹娘才会放心让自己去玩。
跑了一路,这才有些累了。找了个石阶坐下,转了转灯,那灯纸上的燕子剪影随着她转跟着飞了起来,美极了。忽然前面一个人手里拿着的跑马灯映入眼帘,那灯做工并不算出奇,只是出奇得小。她怀中的这个要抱着,可那个直接拿在手上就好。跑近了一瞧,那剪影还有兔子。
魏临隐隐觉得有人盯看自己,偏头一瞧,就见个小姑娘跟在一旁。本以为是路过,过了一会却还是跟着。
旁边下人见她凑近,喝声赶她走。谢家下人一瞧,上前挡了那人,差点没吵起来。
小玉听他们争执,像是要打起来,摆手说道,“哎呀,不要吵了,都要吓到别人了。”
魏临使了个眼色,下人退下,谢家下人也停了嘴,弯身说道,“小姐,回去吧。”
“明天女先生又要来了,让我多玩会。”小玉走上前瞧那少年手中的花灯,说道,“小哥哥,你的花灯是在哪里买的呀?”
魏临看她一眼,“买不到,专门做来玩的。”
“那你是让谁专门做的呀,我也去找他。”
“京城里的师傅。”
“京城?”小玉想了想,“京城可大了。”
“可不是。”魏临见她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胆子却大。衣着光鲜,又带下人。谈吐举止也不像是小户出身,可冀州大户人家的千金他十之八丨九见过,认人也是他的强项之一,却没见过她,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
小玉展颜,“我是谢家的小姑娘。”她也回问,“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呀?”
魏临禁不住笑笑,“魏家的。”
小玉眼一亮,声音朗朗,“我会写。”
瞧她年纪不过六七岁,这个字对她这年纪的来说可不算简单。魏临问道,“你会?”
“会呀,因为那个姓可难写了,我写错了一回,被女先生打了十下手板。其它错字都是打三下的,可就是这个魏要打十下。为了不挨打,我就记住了,女先生也说以后绝对不能写错,否则还打我。”
提及往事,小玉还觉委屈。
魏临说道,“的确是不能随便写错的。”见她还时而往他的花灯瞧,他伸手,“送你。”
小玉满脸欢喜,伸出去的手又往回收,“那你不喜欢了吗?”
“嗯。”魏临好奇道,“我喜欢你就不要了吗?”
“当然呀,爹爹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这么小的年纪会用俗语,还懂这道理,家里教得倒不错。魏临想着,将跑马灯给她。
小玉欢喜道谢,那下人又催她回去。小玉这才跟他道别,往爹娘的方向跑去。
魏临瞧了瞧,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碰见个贪玩好玩的小姑娘,回府去了。
☆、第68章 节后余波
第六十八章节后余波
小玉带着那兔子跑马灯回来,惹得弟弟妹妹直瞧,都跟自己脸那样小,做工精巧,里面的蜡烛烧了许久都没灭,往里瞧有个引蜡油的小沟,落在下面一个小铁盒里,所以怎么抖都不会溢出来,可见工匠用心之巧。
连齐妙见了,也觉做工甚好,笑问,“这是在哪买的,怎么不给弟弟妹妹买一个?”
“是个小哥哥送的,说是京城的工匠做的,这儿买不到。”小玉把玩着,又拿了给弟弟妹妹看,“先说好了不许撕,我就给你们看。”
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小玉这才给他们。又挪到父亲一旁,抱着他的手说道,“爹爹,我们这是去哪呀?”
谢崇华低头答道,“去放河灯,祈求上苍。”
“那会成真吗?”
“那得诚心。”
小玉探头看看在前面带着那小家伙走的母亲,压低了嗓子说道,“那我能不能求老天明天把女先生变走呀?”
谢崇华失声笑笑,“真这么讨厌念书吗?明明这样聪明,却总想着玩,不乖。”
小玉嘟囔,“我也不是总想着玩,我还想着吃呢。”
谢崇华知道她不怕自己,女儿更怕她娘。俯身将她抱起,让她骑人马,乐得她咯咯直笑,忘了明日要念书的烦恼。
第二日,那女先生趁着中秋回娘家去了,赶不回来,告假两天。小玉起身听说女先生不来了,还以为是昨晚花灯显灵,高兴地在床上转圈圈,一不小心脑袋磕在床柱上,磕出个青包来,真是乐极生悲。用早饭时被谢崇华瞧见,问嬷嬷可给她上了药没,说上了,这才安心。倒是齐妙直盯她,“以后还敢不敢许愿让先生不来了?想偷懒不念书,到底是像谁,家里可没像你这么爱玩的。”
小玉怯怯道,“外婆说我跟娘一个饼印出来的,连馅都一样……要不娘等下次外婆来了,问问她?”
齐妙轻瞪,“还顶嘴。”
小玉急忙往父亲身后躲,谢崇华拍拍她手背,“你娘是心疼你,让你下次不要乱跑,快坐好吃饭。”
她慢吞吞坐上位置,埋头不说话。齐妙轻叹,将她抱到身边来,给她夹了粉条,“下回不许这么乱蹦乱跳。”
见母亲不生气了,小玉才欢喜应声。
正用着早饭,下人小跑过来,递了封请柬过来,“是永王妃让人送来,请夫人赴宴品茶的。”
齐妙接了来看,的确是永王妃相邀,明早去王爷府品茗,共邀了十余名贵妇一同去。
齐妙弯身问女儿,“明日娘带你去王爷府玩好不好?”
小玉摸摸头上青包,“不去。”
谢崇华都听得意外,“为什么不去?”
小玉朗声道,“我要好好念书,让娘亲高兴。”
齐妙抿嘴笑笑,什么气都消了,“先生告假了,这两日都不用念书,娘带你去玩。以后就将心收了,知道么?”
小玉这才恍然,原来女先生是这样变走了。不过也好,至少可以玩两天。
翌日晨起,齐妙给女儿梳妆齐整,就带着她赴宴去了。
大大小小的宴席她去过不少,但这一回主持的是王妃,也是头一次,去的人非富则贵,更要小心谨慎,不能给丈夫丢了脸,抹了黑。
马车到了永王府,刚下车,旁边就有人唤她。声音耳熟,一下就听了出来,转身瞧去,已是笑脸盈盈,“姐。”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冀州最大的富商可是陆五哥,那大姐受邀自然是情理之中。不过没早早结伴同来,也至少是巧遇了。
小玉眼尖,瞧见常青,一溜烟的就跑到她面前,拉了她的手直晃,“青青昨晚我放的那个花灯竟然灵验了。今晚我们再去放好不好?”
常青摇头。
“为什么呀?”
“没什么要许愿的。”
“对哦,青青你都开始念国史了,先生都怕你的。你又不爱吃,也不爱玩,那要不你帮我许愿吧。”
常青微点了头,“嗯。”
小玉牵着她的手往里走,欢喜道,“还是青青最好了。”
谢嫦娥见女儿和小玉时而开始说话,心下安慰,和齐妙一起进了王府。
王府是六年前永王爷封地在冀州之后新建的,平日下人收拾得勤快,因此地板和墙,还有廊柱都仍崭新如初,惟独少了几分新木气味。从长廊过去,左边是清流涓涓穿过假山,右边是青藤架子遮蔽烈日。第一个院子简洁清新,八月的天里还酷热,看出几分清爽来。第二个院子池塘占了半圈,廊道相围,绿蔓一路攀附屋檐,修剪了一些,却并不明显,也十分自然。
到了第三个院子,才是今日王妃请宴的地方。还在院门口已闻妇人低语的声音,进去已见七八妇人在座上说话,孩童在院子嬉闹。见齐妙和谢嫦娥进来,有些认得齐妙,上前寒暄,却无人认得谢嫦娥的。
齐妙说道,“这位是我丈夫的姐姐,前冠徐姓。”
众人恍然,“原来这位便是徐二夫人。”
莫说那些官家夫人,就算是同为商人家的,也还是头一回见她。先是打量起她的脸来,虽说是美人,可也不比姑娘家水灵了,比她年轻漂亮的多得去,却不知为什么偏这么好命。又看见后头的两个小姑娘,倒是一眼就看出哪个是谁生的,笑着称赞道,“两位姑娘模样都随了母亲,生得可真是标致可人。”
说笑间,陆续有其他妇人到了。等人来齐,那永王妃才过来。
远远瞧去,那王妃三十上下年纪,银纹百花曳地裙拥身,云髻金钗珠簪轻缀,简单不失华贵,面庞端庄,踱步行来,却周身大气,神情不见威仪,见了众人浅笑,“竟都这样早来,倒是我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