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易务眼下属于泰宁军的军费补贴来源,贸易往来自然也由泰宁军控制,但泰宁军中实在没有经商奇才,以至于回易数额总无法令人如意。
换个人来经营吧?可他又瞧不上甚么人。叶子祯是块好材料,但又偏偏是个“讨厌”的断袖!王夫南一点也不想与他合作。
可就在他寻觅其他人选时,许稷却出手抓住了叶子祯,并要让他将回易务的财权拱手让出来。
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许稷道:“回易务是为补贴军费所设,控制权理所应当归使府所有,州府不敢妄图瓜分此权。”她顿了顿,“只求使府出让部分控制权,容州府入一半本钱,倘有余利,按六四分。”
“前阵子你大动干戈收回公廨钱,便是为了让其参与市易吗?”王夫南搁下酒杯看她,“公廨钱不放高利贷,听起来是为民着想,可我为何要容你入本钱?”
“因大帅手下的回易务,非常差劲。”许稷直言不讳。
她这话简直戳中王夫南痛处,论经商理财,他完全不及面前两个人。所以这回易务在他手中,确实也开不出花来。
但许稷身为州府长官,做这种事就是在抢使府的财权。不,严格来说她是想借地种菜将利益最大化,倘若进行得顺利,对双方而言或许会是共赢。
叶子祯等了老半天,却不得王夫南答复,便道:“大帅迟迟不答难道是因记仇吗?”
“记仇?”许稷往火星上淋了一勺子油。
“哦,是因为上回……”不遗余力地继续烧吧!
“你闭嘴!”王夫南霍地站了起来。
叶子祯微笑,同时又看了一眼许稷。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祯:我很清白哦,我什么没做过哦!我发誓我从没对王夫南行过非礼之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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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支使:掌表笺书翰,是观察使的喉舌,职同节度使的掌书记。
☆、第51章 五一门前风
王夫南越是紧张激动,事情就越有趣。叶子祯一直按着心中秘密,但现在快压不住了,好像张口就要将王夫南的滑稽事情抖落出来,于是一脸的“我就快要说啦你赶紧答应放权!”,弄得王夫南心神烦躁。
“容你入本钱。”王夫南被逼得无法,坐下来连忙补充道:“但分成还需再议。”
“六.四竟还不满意吗?州府可是出一半本钱与人力的。常理应是五五分,但控制权在使府,这才额外让了一成给大帅。”
“分成少,州府才会有压力将总额做上来。这点不用谈了,我会与僚佐商量清楚给你答复。”
简直没法和军人谈生意,叶子祯摇摇头,饮了一口酒:“你们分完,那在下的呢?”
“让许参军从州府的份额里支给你。”
“哦?若在下掌管回易务,则必要得窜名军籍1,如此一来在下就是泰宁军的人,让州府拨给在下不大合适吧,还是应从大帅那一块拨给。”穷追不舍,就是不让使府占便宜。
王夫南简直怕了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像是提早串通好的。
他正要反驳,叶子祯却抬抬唇角看向他,满脸都是“别讲价哦,这已经是底线了,不然将你的事抖出来哦。”
王夫南闭了嘴。
一方面,此事使府并没甚么损失,回易务这块鸡肋扔到他们手里指不定还会成为肥肉块;另一方面,则完全是他信任许稷,并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许稷也深知这道理,才敢带他来。若换做是河北三镇某个节帅,她绝无可能用这个办法。
宴席结束,外面的雨仍未停。王夫南起身要走,许稷便也站了起来。
叶子祯没理由再留他二人,遂抱了兔子起身,亲自送他们出门。
王夫南走在最前面,叶子祯由仆人撑着伞走在许稷身旁。
他 压低了声音与许稷告密:“十七郎有次醉酒,非拉着我的手说喜欢之类的屁话。我觉得他不错,等他清醒了就也与他坦白心迹,说‘十七郎,在下对你也有好感,可 以考虑考虑 ’,但他听完却突然嫌恶我,从此记上了仇。诶――”叶子祯道:“大约是单恋某人求不得罢,你认识哪位叫卫嘉的人吗?”
还真是纯情执着得可怕!许稷连连摇头:“不认得。”
“说起卫嘉,我一个早失了音讯的表妹也叫卫嘉。”叶子祯淡淡地说,“不过也不知是生是死,我姑母或许带她一起去见姑父了罢。”
许稷并不是不知这一层关系。
她母亲正是长安城中世家女,出身名门,下嫁寒门将军,也算美人配英雄,曾传为一段佳话。而这位世家女,又正与叶子祯的父亲是从兄妹,故叶子祯应唤她一声姑母。
但她母亲出嫁时叶子祯才刚出生,之后也未怎么见过,叶子祯对这位姑母几乎算是没有印象,更别提和卫嘉有什么交集了。
可没想到这位表兄后来竟与她在一个学堂读书,由此有了一段交集,想来也是缘分。
许稷忽问:“叶五郎离开长安这么多年,还打算回去吗?”
叶子祯怀里的兔子动了动,他眸光不自在地闪烁了一下,却又淡笑道:“回去做甚么呢?有人欢迎我吗?”
当年他的遭遇虽称得上惨烈,但都过去了。长安还是不要回了吧,免得徒增伤心。
已行至门口,要送两位难得的来客离开,他也该止步了。留不住任何人,也没有甚么可真正惦记的对象。偌大庭院里晃荡不停的风和止不住的雨,就是他的人生伴侣了。
王许二人的马车哒哒哒湿漉漉地远去,夜风涌进来,仆人问:“郎君,要关门吗?”
“让风再吹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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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稷与王夫南一路无言,至州廨门口,王夫南却不急着下车,开口道:“若我是河北那群老家伙,早就将你推出去砍了知道吗?”
“知道。”许稷也不着急起身,自动放低姿态道:“大帅可是要指点一二?某洗耳恭听。”
王夫南瞥一眼她低下去的脑袋,忍住按她头的想法,心平气和道:“你这般行事在地方上或许行得通,但回京之后最好收一收,我知你与阉竖有仇,但与他们争权你比不过他们不要脸,小心为好。”
“某在沂州敢如此行事,是沾了大帅的光。”许稷很识相地说道,“所谓看人做事便是此理,某定谨记大帅教诲,绝不对其他人这般鲁莽。”
“看人做事,对我就是这个样子吗?”王夫南瞥她一眼,内心纯情地想,既然看人做事的话,难道不该是用美人计吗?
美人计,他闭眼想了想,陡然又睁开眼,许稷恰看着他。
被许稷这么一盯,王某人顿时心虚:“我没有想甚么。”
“没有吗?”
王夫南摇摇头。
“那大帅还有甚么要指点的吗?”
“可以换个地方指点吗?”
“某欢迎大帅到州廨坐坐。”
“可以睡在州廨吗?”
许稷霍地转过身去弓腰下了车,转眼手又伸进来抢走伞,嘱咐庶仆:“送大帅回使府。”
诶诶诶,王夫南揉揉郁结的心,又悄悄撩起帘子一角朝外偷看一眼,许稷视线却刚好转过来盯着他,他遂又慌忙将帘子放下。
许稷杵在门口目送他远去,在门口站了会儿,独自一人走进了州廨。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大半个月,之后一路晴好至寒冬,空气也变得干燥起来。叶子祯窜名入军籍,并正式执掌回易务大小事情。
沂州素与河北、淮南道都有生意。本来河北这阵子不太平,许多生意人都纷纷避开,但叶子祯却认为河北动乱物资一定紧缺,此时不赚更待何时,遂亲自去了。
进入冬季,州廨风平浪静,底下各乡县也开始重整户籍编造计帐,纷纷赶在截止时间内送到州府。许稷作为通判官,再将州计帐审核完毕,遣计使送往长安比部。
就在计使离开沂州后的第三日,许稷终于收到了从长安捎来的家书。
千缨写字不好看,太复杂的字句也不会用,但每笔每画都透着亲切,仿佛她就在眼前说话似的。
千缨说觉得长安比高密暖和多了,说长安城仍是老样子,家中除了有棵树晒死了之外也没甚么旁的变化;又说阿娘的毛病好一些了,让她不必担心;再说许山还送过野味山货来,小侄子长得特别可爱,嘴很甜会说话;最后说樱娘暂住在家中,挺好的。
其他的事她没有再提,一张纸便将所有要说的话都写尽了。许稷将那书信收起来,回了一封,又封了钱喊人送去驿站。
做完这些,她盘腿坐在门口,揉着酸痛的骨头,外面温暖的阳光就踱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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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千缨打算与庶仆妻出门采买些年货。可她才刚开门,练绘就到了门口。千缨知他来找樱娘,恰好她要出门又无法照看孩子,便让庶仆妻将樱娘抱来。
“对不住,老太太很想念孩子。”练绘抱过熟睡的樱娘,低声与千缨道。他还穿着公服,眼底有明显疲色,显是刚从御史台过来。
没想到御史连旬休也要熬夜做事到现在,真是辛苦哪!
千缨同情他的同时,又说:“可樱娘实在认床,在练御史家恐是睡不着的,甚么时候可以去接呢?”
樱娘忽然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一掌拍在练绘脸上,她睁开眼看看他,又咯咯笑起来。练绘对她露出难得笑脸,又对千缨道:“晚些时候罢。”
千缨有些舍不得地点点头,那边庶仆妻已经在催,她便与练绘道别,顶着帷帽上了马车,还不忘撩开帘子朝外看看。
练绘站在门口却不着急走,抱着千缨看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往府里去。
东市里一派热闹繁忙景象,千缨犹豫再三还是买了酒,但因许稷不在,她买一坛就收了手,可还是觉得太贵了。不光是酒,盐的价钱也比当初离开长安时要贵上一倍,对于寻常百姓家实在是难负荷。
是因为又打仗,还是传闻说的圣人大兴土木的原因呢?千缨想不明白,她只感受到最直观的负担。
这世道将来会比现在好吗?希望会吧,千缨单纯地期盼着。
与庶仆妻又逛了些店肆,千缨见天色不早,便打算回去。车子驶出东市往平康坊去,千缨陡想起樱娘还在练宅,便让车夫改道先往练绘家去。
街鼓咚咚咚响起来,长安城渐渐入暮,抵达练绘家时,他家廊下都已点起了灯笼。
庶仆妻先下去,与门房讲了来的缘由。那门房却说练绘傍晚时有急事,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皇城去了,所以若要将孩子抱走,得问过老夫人。
那门房说完便至宅内请示练老夫人,而庶仆妻则折回来,将门房的话转述给千缨。
千缨听她说练绘急忙忙出门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心道难不成朝中出了甚么大事吗?近来的确是有一些不大好的传闻哪!
她正愣怔之际,练宅门房忽跑了出来。他走到马车前一躬身,与千缨道:“老夫人请王娘子至府中用饭。”
“诶?”千缨愣道,“要我过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樱娘:我吃吃吃吃。其实要有遽变哦,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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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窜名军籍:这个是让商户等等获取军籍,然后以地方军名义行商。严重的时候一度遭到打压,但无有绝禁也……利益哪!
☆、第52章 五二阉竖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