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李炳已了解二儿子性子,他是懦弱,不过孝顺正直善良勤奋读书,以后家里不需要他挣富贵,只需不惹祸便可,他肯定能做到。
曲氏道:“去病,潭州书院离家里不远,你一个月回来一次瞧看你爹。”
贺氏劝道:“弟弟,你好好读书,后年考个功名,就是对爹跟娘最大的孝顺。”
李去病这才点头同意。
李晶晶在屋外听到李去病的话,等他出来,就上前抱住他,仰头笑道:“小叔叔,我等着你考上功名,当秀才的侄女哦。”
李云霄跑过来叫道:“妹妹,我跟爷爷说了,明年我也去书院读书,你等着后年当秀才的妹妹!”
他都当了一年多的大药师哥哥,总得让李晶晶沾他一回光吧。
李晶晶笑问道:“霄伢子,你会写策论吗?”
李云霄胖呼呼的脸羞得通红,小声道:“我会学着写。”
“你莫吹牛了。”李晶晶摇头,道:“你回来这些天,总想着玩,等明年你去了书院,叫那些细伢子哥哥吧。”
这些天在竹楼时,李云霄迷上了学武,只要有空就让李立、何敬焱教功夫。
他这回子想起来,还真是把读书放到了学武的后面。
李云霄怏怏道:“好了。我明个起好好读书,只在早晨练武。”
次日李去病与曲多辞别亲人,去了潭州书院。
两人直接去了医楼,碰巧王大医师在,看了李晶晶的留言似的短信,面带微笑派医徒安排曲多入学,又亲自去给新任的赵院长说了此事。
“湖南道府试,每界都给书院几个推荐举人名额,去年牛院长给了下官一个,下官没用。后年下官就推荐曲多。”
王大医师一句话就给曲多定了前程。
赵院长多年前就认识王大医师,自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笑道:“王老哥,只要后年我还在书院任着院长,就算只有一个推荐名额,也只会给曲多。”
王大医师办成了这事,也没给曲多透口风,就让他好好读书。
没几天,他派医徒去曲家村取药时,给李晶晶的信里说了。
李晶晶把信收好了,谁也没给瞧。
她感激王大医师,特意送他三分之一的小瓷瓶生肌粉,让医徒带给他。
曲族的人得知曲多走的李家的门子入了书院,对曲家羡慕无比。
这一日,曲族的一个长舌妇趁着曲长久夫妻抱着曾孙子去了李家,敲开了曲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小邓氏。
长舌妇故意高声道:“曲多家的,你可真是好命,原来是深山里的妹子,饭都吃不饱,嫁到曲家来,没几年就当了秀才娘子,后年你就要当举人娘子!”
小邓氏生怕林氏听着又要闹,赶紧道:“我是前几世修来的福。”
长舌妇喋喋不休说了好一通,见林氏没有动静,小邓氏像个木头不吭声,觉得无趣便走了。
族里的人都不知道林氏被毒哑了,长舌妇自是也不知道。
小邓氏回到卧房,担心林氏妒忌得自尽,可又不敢去瞧看,左思右想,便去了李家把邓氏给叫了回来。
邓氏站在铁窗外,瞧着林氏披头散发跟个鬼一样坐在床边,心里真心怕她死,高声道:“林氏,你要死了,多伢子三年守孝,考不了科举,你也就当不成举人的娘!”
林氏张嘴嗓子里发出啊叫的声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邓氏瞧着毛骨悚然,心里念着各路神仙,祈求林氏千万别在曲多科考之前死了。
且说几千里之遥的长安城,此时大街小巷的百姓欢庆青城大捷,都在说着一个神奇的人物:卧虎先生。
多年来已经被人遗忘的卧虎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定朝千古以来的第一英雄。
原来几年前他自毁半张脸混入匈奴军营当了译官,耗尽心思得了匈奴大将军的信任。
此次他献计让定朝军队将青城围了整整半年,又让军队把方圆三百里秋收的麦子都割了,而后放出风声。
青城匈奴与开朝八万军士听了人心惶惶,竟是内部起哄抢粮,导致青城大乱。
匈奴五万军士带着所有的粮食逃出青城,卧虎先生趁机将山名译错,将匈奴军队引至阴山深处,而后与潜伏在军队里的定朝细作放了一把大火,烧了粮食,在山里所有水源下了毒。
匈奴五万军士饿了五天,被定朝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斩首,缴了三万军马。
匈奴皇帝听闻此事,气得吐血晕厥重病。
匈奴皇朝大乱,几个皇子为争皇位大打出手。匈奴皇帝带病平了内乱,匈奴大医师说他命不久矣。
定朝皇宫宣政殿,早朝文武百官位列两侧。
何冬端坐龙椅,俯视群臣,一扫多日的阴郁,心潮澎湃,高声道:“匈奴人以为卧虎先生遇难,敬佩其伟才,竟是为他在阴山山脉立下墓碑。朕告诉你们,卧虎先生自百丈悬崖摔落山底,中剧毒骨粉碎,然身未死。先生活着,天佑我朝!”
站在群臣里面的秦国公秦雄晃是个大块头,率先出列,跪下粗声粗气道:“臣请陛下册封卧虎先生为国公!”
“陛下,臣以为先生多年来立的大小功足以封为异姓王。”邓国公邓影只是慢了一步跑下,不过提的官职是正一品王,比从一品的国公高。
秦雄晃瞟了一眼邓影,后者低咕道:“秦憨子,这回让你抢了先。”
众位开国武臣都认识卧虎先生,都得了他的计策打过大胜仗,纷纷出列为他请封。
偏偏有前朝开朝的几位老文官出来反对,“卧虎先生虽立下大功,然我朝从未封过异姓王,陛下三思。”
“列朝列代异姓王得了封地,后人便心生二心,起了反心。卧虎先生忠国忠军,然不能确保后代也跟他一样。”
“够了!闭嘴!”何冬听到反这个字无比爆怒,喝道:“这些年朕不下百次册封先生,哪怕是个虚职,他也不肯要,定下誓言此生不将匈奴赶出关外不授功勋。”
宣政殿鸦雀无声。几位老文官跪下,头低的快要碰着地。
“先生的家人至今仍在村子里,先生的夫人亲自操持家务做饭清扫屋子,先生的长子至今一个月只赚一两二分银钱糊口,先生的长孙八岁就去观里做小工。”
何冬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一人得道,本族、妻族几百人跟着鸡犬生天。”
“朕去信要封先生做异姓王,先生骨头粉碎不能动弹,竟是连着让人带笔回了三封信拒绝。”
“你们谁能做到先生那般,朕愿分你们半璧江山,给你们北地二十二城!”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口称:“陛下息怒。”
“此次先生差点抛下朕去了。”何冬纵使九五至尊铁血汉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众臣见何冬如此动容,无不羡慕卧虎先生在他心里的地位。
何冬收了情绪,高声道:“先生对朕如此,朕何以为报?”
众臣全部竖起耳朵,便连殿内外的宫人、御林军都屏住气息静听。
何冬高声道:“朕思前想后,按照先生的意愿,封了他一个官,又不想让他家人对他失望,让天下人对朕寒心,就在圣旨上多写了几句,明个就派人去先生家里宣旨!”
立政殿大厅,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几百年的古董,奢华富丽。宫人垂手站立,目不斜视。
空气里几十种浓郁的脂香味混杂,又给沉闷的气氛添了一些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开国皇后慕容英梳着飞云髻,发插一对金刚石金凤钗,鹅蛋脸,秀眉如云,杏目闪亮,琼鼻朱唇,肌肤微黄擦淡淡香粉,端庄秀美,端坐于主座,不怒自威。
她身边两侧赐了座位的有四位正一品的妃子、六位正二品的嫔,八位正三品的婕妤,余下十几位正四品美人、正五品才人都是站着,大厅两边快要挤满了。
一名大宫女走进来,俯在慕容英耳边将何冬册封卧虎先生一家的事细细说了。
慕容英脸上瞧不出悲喜,待嫔妃退下,这才露出笑容,令宫人备下何冬爱吃的酒菜,又把公主何义芸叫来嘱咐几句。
果不其然,午时前一刻,何冬来到立政殿,见最爱的皇后与最宠爱的女儿早就等着,又准备了他喜欢吃的酒菜,心情大好。
青城大捷,普天大庆,然何冬因卧虎先生病危,心情极差,恨不得插翅飞到几千里之外守在卧虎先生身旁。
幸亏老天开眼,卧虎先生命不该绝,性命保住,重伤几个月后便能痊愈。
何冬愁苦悲伤的半个月,昨个半夜得了密信,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消息。
何义芸容貌随了何冬,额头饱满,浓墨高鼻,穿着石榴红裙,英气十足,声音清脆似泉水,道:“父皇,我听说大英雄国士卧虎先生未死,被医好了!”
何冬在慕容英母女面前不愿伪装情绪,激动点头道:“不错。”
何义芸上前拉着何冬衣袖,低声恳求道:“父皇,我听母后说先生的病是吃了先生孙女的药好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冬冒出一句老家鲁地话,问道:“闺女,你又有了坏主意?”
“父皇,这是好主意,哪是什么坏主意。”何义芸撒娇道:“我想去亲自拜见先生,结识先生的孙女大药师。”
何冬瞪眼道:“你一个未成亲的公主,岂能离了长安跑到南地去?胡闹。”
何义芸今年十岁了,羞得低下头。
“冬哥,是我让芸娘去的。”慕容英秀眉微蹙,突然间嘴唇颤抖,杏目含泪,哽咽道:“我是为了咱们的扬郎。他今年已经八岁,离十二岁只剩下四年。”
她册封为开国皇后之后,先是平安生下公主何义芸,过了两年怀孕后期出了状况早产大出血生下皇子何义扬。
她身体大亏,何义扬身体非常孱弱,三岁时又得了怪病,连她都治不好。
她不得不求了何冬,把何义扬送出皇宫,交给她师父医神丁素然夫妻照顾。
五年来,她只在夏季打着避暑的幌子去瞧看何义扬。
就在半年前,丁素然告诉她,何义扬顶多活到十二岁。
她做为母亲,为了医好儿子,愿意尝试任何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何冬疑惑道:“扬郎怎么了?”
慕容英目光幽怨,反问道:“冬哥,你还记得扬郎吗?”
何冬长叹一声,疼惜的瞧着慕容英,缓缓道:“英妹,我心里不是没有想着咱们的扬郎。”
慕容英便将丁素然的话说了,道:“若不是扬郎只有四年可活,我能出这般着急出此下策,让咱们年纪这么小的芸娘离宫去千里之外的南地吗?”
“英妹,此事你该早告诉我,不该独自承受痛苦。”何冬心情沉重。
他后宫妃嫔几十人,只有两个儿子,太子何义轩与皇子何义扬。
何义扬又是助他得天下的开国皇后慕容英所生。
“我见你为北地的事烦心,不想增加你的痛苦。”慕容英接过何冬递来的丝帕擦泪,道:“师父说扬郎身子太弱,经不起长途跋涉。我唯有先让芸娘去卧虎先生家,待芸娘回来,再决定是否送扬郎去。”
“父皇,我愿意为了弟弟去南地。”何义芸跪下道:“您就准了吧。”
何冬双手扶起何义芸,动容道:“芸娘起来。让我细想想派谁跟你同去合适。”
何义芸惊喜道:“母后,父皇同意了。”
何冬点头让何义芸这就去收拾行李。
他拉起慕容英的手,柔声道:“英妹,此事你想得周到。”
若是寻常的大药师,慕容英直接派宫人传口谕请来就是,再有些名气的,就让是何冬下旨宣召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