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的消息,轩辕彻和苏静卉其实早从陈御医那里得了风声,看到这时候传来的消息倒是不太意外,只不过……
晕在朝堂上?
虽说那日确实有些事惹得圣颜激动,可皇帝那人,秦家史家几十年都忍得下,又有什么事能让他激动到晕过去?难不成真是老了病得太严重了?
“不是我多想,而是那位实在让人忍不住往多了去想。”苏静卉道。
轩辕彻点头:“某些人,多想总比少想的好,不过京中有老头在,二哥虽然一直无法握到实权但也不是随便能糊弄的,岳父大人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也远在西北,想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就算是真有,也多半是连带,而这连带的,也容易甩掉。”
苏静卉嗯了一声,问:“要不要告诉九皇子一声?”
“他自有他的渠道,该知道的不会比我们少。”轩辕彻道:“指不定晚些他就寻上门来了。”
苏静卉想想也是,虽说已经太后走了,可也不大可能似表面上那般什么都没留给轩辕璟,也就点了点头,而果然……
稍晚,从外边回来的轩辕璟就匆匆寻来了,还当着苏静卉的面也不拐弯抹角:“三堂哥,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跟卉儿都觉这事太忽然得有些蹊跷,只怕你这么贸贸然的回去,路上也不会太平。”轩辕彻也不说好话骗他:“更何况,如今这消息不论是你那里还是我这边,都来得不好交代出处,只怕这么冲回去路上没什么事,也要惹那位心中猜忌不舒坦。”
轩辕璟自是知道说的“那位”指的是皇帝,而他自小养在太后膝边,对那只知江山社稷坐下龙椅的生父实在没有多少感情,切不断的不过血缘而已,虽小,却也好歹宫中长大,自是听得懂轩辕彻那番话中话。
点了点头:“那就等正式消息来了再说,若是没来,也等着闹开了再赶回去也不迟。”
听语气就能察觉他对皇帝的死活不甚关心,半点没有太后当初那般……
苏静卉明白,却还是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声,皇家啊~,这就是皇家,血缘再浓也拼不过一个情分淡薄,也难怪轩辕彻的母亲当初拼着那么大的风险也不愿入宫为妃。
想起那无缘谋面的婆婆,苏静卉不由好感又是一翻,却也忽然想起了件其实挺重要但一直被忽略的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轩辕彻的声音传来,苏静卉才回过神来,发现轩辕璟已经离开,不由干脆问道:“忽然想起来,不但周边的人,就连你也从未提起过娘的忌日……”
轩辕彻一愣,面色微妙了瞬,而后勾了勾唇,有那么点答非所问的道:“过几天我带你和天翔天翊去看看她。”
难道正好是过几天?
苏静卉微愣,却不想竟真的猜对了。
——
京城,百里府。
秦溯满面冰霜:“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
恭亲王半点不示弱:“你开口说出真相为止。”虽然他已经联想到了一些,可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也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墨眸一沉,秦溯拂袖要走,却才出一步就不知想到了什么而改变了主意的停了下来,侧眸鄙夷的瞥着恭亲王:“真相只怕你承受不起。”
恭亲王一怔之后,面色去有所缓和:“已经活到这把年纪,风风雨雨经历那么多,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秦溯勾唇,满脸讥讽,却又牛头不对马嘴的突兀来了一句:“姐姐是怎样的人,别人不知晓你却该是清楚的,而她那样聪慧警敏的人,又岂会那么容易被那位恭亲王妃算计拿到那所谓的把柄证据,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觉得奇怪,可……”旧事重提,恭亲王的面色实在好不到哪里去:“可那不是为了你们秦家吗?”
“呵~”
秦溯突兀一笑,却是冷得彻骨:“你果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姐姐就算是为了秦家算计,那不也要皇上配合才行吗?而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否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现在就杀了你!”
恭亲王一怔,跟着就面色一阵难看,而且越来越难看:“你的意思是说那时候是……”话到嘴边,却硬是说不出口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你那位兄长是觉得倘若当初皇后不插那一手的话,我姐姐就该是他的皇妃!”秦溯冷冷替他说:“她不过一个亲王侍妾,却颇得太后宠爱频繁召入宫中作伴……可你以为,当真次次召她入宫的都是太后?”
两眼倏地瞪圆,恭亲王如同五雷轰顶。
“虽不知你那位兄长到底什么意思几分是真,但姐姐的话却总是有些道理的……”秦溯淡淡又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何况本该是自己的却被人插手而偏落了自家弟弟怀里,自然怎么看着怎么不舒坦,当然要做点什么来平衡一下心理。”
“可是……”恭亲王咬牙蹦出两个字,却不知道后话该怎么说,面色铁青的杵在那里。
秦溯冷笑:“你那兄长最要什么?最要脸!事情被那样捅了,他除了咽气之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直接跟你撕破脸承认吗?而你以为他也就此就算了吗?你以为我为何每次都能及时救你?你以为我为何每次都要救你?轩辕英你以为你为什么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那是因为我姐姐把她养了十几年的药血跟你的毒血做了对换,用她自己的命保了你这个自认为深明大义的蠢货!”
恭亲王浑身一震险些站不住,面色苍白如纸,唇抖得似秋风的落叶:“你……你说她……”
☆、219 巨逼,宫中巨变
“呵~”
秦溯嗤笑了声,讥讽更浓,而举目望天时双眸又变得幽幽黯然:“我就说你蠢得无药可救吧,你非说自己聪明绝顶,看看~,你那么自然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就是那么震惊不可置信,你说你蠢不蠢……”
恭亲王哪能听不明白,秦溯那是变相的在说当年秦翎为他做的一切不值!
顿时一窒,却无法反驳,可有些话,却是必须问清楚……
“最后再问一件事……”紧了紧拳头,恭亲王看着秦溯:“如果那时候,那时候我不答应你们兄嫂的请求,如果我不那样救她,她……她会死吗?”
“以前你就常问我为什么讨厌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惹我的事……今天我就告诉你……”
秦溯面无表情道:“当初要不是你多事,她完全可以顺利假死换一个身份彻底摆脱了秦家,从此海阔天空无拘无束!你以为自己是在发善心救她,却其实是害了她!如果不是你,她岂会被秦家牵制甚至后来不得不与你那位兄长周旋!她再聪慧不过一个柔弱女子,却为了你甘愿与整片天下为敌,她就算是筹谋了天下也不过是为了留在你身边如此简单而已,可笑的是你却一点不知道!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自作聪明的以为她是为了秦家而已……”
“她明明可以拒绝……”
恭亲王无力的喃喃还没说完,脖子便被秦溯钢铁般的五指捏住了,那力道甚至让他的骨骼发出骇人的声响,顿时惊得远处看着的侍卫纷纷冲了上来。
秦溯却当没见,满面冰霜的对恭亲王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扔破布一般将恭亲王扔给了那些奔来的侍卫:“滚——”
——
恭亲王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百里府,怎么回到的恭亲王府,只知道回过神来就想大醉一场,能醉死更好,于是要了很多酒,烈酒,很多很多的烈酒。
如此一灌就是三天三夜,那如同禁忌一般从未有人敢提起的秦氏秦翎的忌日,便到了……
西北,轩辕彻大早就带着苏静卉和两个孩子到了秦家墓园。
秦家几代人镇守西北,早已安家在此,因为祖宅建在了平郡城,所以墓园也圈在了平郡城郊外,有好几个山头,很大。
而,如此宽敞的墓园,只小小一个角落是秦氏秦翎,也就是轩辕彻生母的安身之地……
不知是因为轩辕彻如今回来了秦家预先做了准备,还是因为以前秦溯一直照料着,如今也有他留下的人专门照顾,所以地方虽不大,但很干净,应有的祭品一样不缺,香火也很是不错。
“虽然前两年没来,但我今年可给你带来了好多人呢,瞧瞧……”
轩辕彻笑嘻嘻的都不像是来扫墓的,把苏静卉往前一推就絮絮叨叨介绍起来:“首先,这是卉儿,我一不小心娶到的绝世好妻,虽然她不太爱说话是很让我伤脑筋,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的千好万好……”
转头又把翠竹和幼梅怀里的两小宝抱了搁地上:“这是天翔,这是天翊,嗯,也可能其实这个是天翊,那个才是天翔,唉,算了,反正兄弟两长得一模一样,早点晚点也差不了多少,谁大谁小我们就不要计较那么清楚了,你瞅着喜欢叫谁啥就叫谁啥,反正都是我儿子……”
或许是这地方的气氛,或者是其他,他一如以往的没个正形,絮絮叨叨也不伦不类没点正经,可却没人如同往常一样笑出来,但,也没有那种令人沉闷的哀伤……
两小宝虽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也只是好奇的四下张望,一如平时的安静没有吵闹,最后目光都落在墓碑上,也或者,其实只是在看不断变幻着形态升空的袅袅香火。
不知道轩辕彻是觉得让苏静卉说也不会说什么,还是因为有两年没来,他竟一个人在那里说了半天,就差没把这两三年来的点点滴滴说个仔细。
苏静卉也始终都不打扰他,只支了香儿等人离远一些,便默默的和两个孩子一起陪在旁边。
“是不是,我就说她是很乖巧的人。”轩辕彻转眸看向苏静卉,笑吟吟的,语气却有股子撒娇办的埋怨:“看我一个人在这里说了半天嘴都干了,她也能一句不插,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以为她是哑巴。”
苏静卉失笑,给他倒了杯茶递去:“明知道我是因为不太会说话,怕说错话才不说,还非要在娘面前这么告状。”
轩辕彻接茶喝下,又转眸看向墓碑,笑道:“她声音很特别对不对,不但动听,还能让听的人心宁意静……”斜了苏静卉一下,又转成了哼哼:“就是太懒,说话都懒,而且不止是对别人,对我也一视同仁,害我经常失落,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爱我。”
苏静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可想想此时毕竟是在他母亲的墓前,虽说那位无缘谋面的婆婆不可能听得到她的话,但出于一种尊敬,她还是开了口:“若没有感情,我是不会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娘您别听他胡说。”
这话说出口后,才觉很拙,再加上轩辕彻一点面子不给的闷闷就笑,搞得她不禁有些后悔,而此时,远处香儿那里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虽说站得有些远,但也不是看不到的位置,因而轩辕彻和苏静卉顺声看去,便明了情况,原来是秦家老七秦俊贤夫妇带着女儿来了。
“让他们过来吧。”轩辕彻对香儿等人道。
不一会儿,秦俊贤夫妇便拎着装有祭品的篮子带着女儿近来了,侍卫和婆子丫鬟倒是识趣的一个都没有跟过来。
秦俊贤身体不好,平时看着面色都是苍白如纸的,此时却似乎是因为爬了山,面上带着浅浅的血色,不过神色很平静,但刘慧芳就不如他那么镇定了,有些尴尬的打招呼后,道:“知道你们来这么早,就约了一起来了……”
苏静卉觉得那话其实可以解读成“没想到特地晚来了还会碰上你们”,看她也不想是装的,那就显然是他们没有打算让轩辕彻知道他们来。
不由勾了勾唇,善意一笑的迎上去:“平郡王已经许久不来,我和天翔天翊又是第一次,所以便特地来早些,也因为太早了,所以没好意思找表兄表嫂们一起。”
这分明是在给台阶下了,刘慧芳哪能不受,当即浅笑回应,便与苏静卉一起将带来的篮子里的祭品一起摆上。
值得一说的是,秦俊贤夫妇那不过才四岁多的女儿,也能麻利的帮忙搭把手,显然是没少来,不然不会这么小便对这种事这么熟门熟路……
见苏静卉看着自己女儿,刘慧芳有些不好意思道:“来的话都会带着她,再加上我们家爷是很有耐心讲解的人……久而久之,她也就懂了不少。”
苏静卉浅笑着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免得她更尴尬,只转眸看向那小姑娘:“你叫秦韵对吗?”
秦韵长得倒是更像秦俊贤,小桃花眼虽不似轩辕彻那种漂亮的琥珀色,却也是乌溜溜的精神漂亮,一笑就弯弯的很是好看,也显然被教得很好,才四岁多一些,却落落大方俨然有了些大家闺秀的雏形,且也不失那份童真,见苏静卉这般问她,便绽了个可爱的笑容点点头,奶声奶气的道:“回平郡王妃的话,小女确叫秦韵。”
苏静卉真心道:“好可爱,看着她,我都想要个女儿了。”
刘慧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道:“平郡王妃的女儿定然比韵儿更聪慧伶俐。”
“表嫂就别奉承我了。”苏静卉浅笑说罢,又转眸看向秦韵:“韵儿可以帮忙照看这两个小弟弟吗?”
秦韵点头。
瞧着她们聊得愉快,轩辕彻与秦俊贤不由相视而笑,也闲聊了起来。
人多了热闹,时间也过得更快,转眼午时便过了,一行准备回府,轩辕彻邀请秦俊贤夫妇到家里坐坐吃个便饭,秦俊贤推辞不过,只好跟了到平郡王府。
路上都只是简单的吃了些带去的糕点应付,回到平郡王府便便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
“七表兄的身体其实没有那么差,只是一直以来没有遇上良医。”
轩辕彻突兀的一句话,顿时让秦俊贤夫妇特别是刘慧芳竖直了耳朵,本因为推不过而跟来的那点不自在也荡然无存了,紧紧的盯着轩辕彻:“平郡王能说出这番话,定然认识这样医术精湛的良医,还……”
话没说完,秦俊贤就道:“也不知道韵儿跑哪里去玩了,你去看看吧。”
刘慧芳抿唇看着他,面色不太好明显不愿走,倒也没有回嘴的让他难堪。
苏静卉暗暗挑眉,就见轩辕彻不语的端起了茶杯,而秦俊贤则当没见刘慧芳那面色的浅笑催促:“这儿可是平郡王府不比家里,没有大人在身边看着,只怕她又没规没矩了。”
刘慧芳咬唇,面色愈发不好,眼瞅着就要回嘴的模样,轩辕彻递了个眼神给苏静卉,苏静卉当即明了的浅笑道:“七表兄就是客气,我瞧着韵儿那孩子乖巧得很,哪能没规矩到哪里去,更何况我们家人口简单,待下人都没有那么多规矩,哪能跟个孩子说什么规矩,你这么说也不过是心疼韵儿不放心她而已……”
说罢转眸看向怔怔看着她的刘慧芳,微笑道:“既然七表兄这么不放心女儿,七表嫂就随了他吧,我陪你一起去找找,也顺便看看我们家那两小的醒了没。”
刘慧芳只好应下,跟了苏静卉一起离开。
见她始终惦记着刚刚轩辕彻的话,苏静卉不禁道:“七表嫂放心,平郡王虽然平日爱胡闹,可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今日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多半就是会帮忙的。”
刘慧芳勾唇而笑,却是有些勉强,最终还是忍不住叹道:“不是我不信您,而是……有些事,您恐怕不知道……”
苏静卉倒是真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不禁诧异:“虽然跟九表兄九表嫂之间确实有些不愉快,但我也不是不明事理动不动就殃及池鱼的人,更不会闲碎嘴儿,七表嫂不妨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