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事,谢珩有些不太愿意听,略微皱眉,神情淡漠,知道了。你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一起?
“啊?”邢谦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里肃穆的殿下,竟会说些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对于裴彧的事,更是丝毫不在意,哪怕现在所有一切的疑点,都指向了自己。好久才缓过神来,摆摆手,“不不不。殿下折煞末将了,末将用过早膳的。”
“是啊,本王糊涂了,你向来也吃不惯他们做的,”谢珩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脸狐疑,“本王记得,先前也有许多事,也是十万火急,可就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殷勤过。”
“末将有吗?”他心中有些纳闷,好像这些天是有些勤快,可自己这样做,不也是因为担心殿下会蒙受不白之冤吗?细细一品,又好像另有深意。
谢珩看了一眼,远处庭院中正忙里忙外的茯苓,故作叹息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你却是当局者迷啊!”
“殿下说的,末将真有些不懂,还望殿下不吝赐教。”听着像是这么一回事,但好像又少了点什么,邢谦百思不得其解。
“邢谦,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不辞辛劳,”他说着用眼神示意,小声道,“这样,本王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的,不过机会在你自己手上,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邢谦瞧了一眼秀气的茯苓,这才算是醍醐灌顶,难掩心中的惊喜,“殿下的大恩,末将无以为报。”
“先别急着谢,本王同茯苓姑娘说,要把她许配给你,不过她也一句话,想让本王转告给你。”谢珩的心头不由灵机一动,“女儿家向来矜持惯了,你虽平日里话不多,但也是时候该做些牺牲。你只需同她表明心意,这不算为难吧?”
“不为难,不为难。”他简直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激动,只是连连道谢,又稍稍理了理衣着,忐忑不安地朝她走了出去。
昨夜才落的一场暴雨,院子里的花,落了一地,茯苓身着一件桃粉色齐胸襦裙,静立在花枝前,全神贯注地修剪着。也没有听见邢谦的脚步声,待眼前晃出一个人影来,才吓了一大跳,本王往后一退,惊讶道,“邢将军,怎么是你啊?你是找奴婢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啊?邢将军在说什么呢?”她也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只是没有听清楚字眼,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
“没、没什么,”他轻轻地摸了一下鼻子,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我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你在干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简单的几个字,还有点黏糊,硬是挤了半天才说出口,他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不太像话。
“一点小事,是奴婢份内的活,不用麻烦邢将军的。”似乎也察觉到了邢谦炙热的目光,茯苓飞快地转过身去,继续寻找折断了的花枝。
但邢谦向来没有太大的心思,看到她脸红,也忍不住跟着脸红起来,“茯苓姑娘,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
茯苓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仔细想来这事情怕是已经过了很久了吧,怎么偏偏这会子拿出来提,不由地多了个心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邢将军是有什么话要同奴婢说吗?”
“我......”邢谦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心里明明有这么多的话,偏偏看到她那双春水般动人的眼眸时,就成了一个胆小的结巴。
茯苓见他支支吾吾,也没有细问,目光停留在枝头高处的紫薇花上。昨夜的暴雨,让这原本含苞待放的紫薇花折败了不少,就连树枝也劈折断了,露出黄白色的树芯。
花枝很高,她踮起脚尖,费力地往前倾去,几番折腾之下,还是没能够到,不由地有些心急。邢谦见状忙上前道,“茯苓姑娘,让我来吧。”
“如此,便麻烦邢将军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花剪递了过去,一不小心碰到了他那滚烫的手指,忙不迭地又缩了回来,脑子里嗡嗡直响,娇羞地低下头去。
邢谦呆呆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走到花树下,朝那株折断的花枝伸了剪子过去,举止有些笨拙,心中像是小鹿在乱撞。
他偷偷回望了茯苓一眼,却见这小丫头也正好看向自己,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再次收回目光,慌乱不已。
他将其中的一枚花枝裁剪了下来,递到了茯苓的手中,她只是默默的接过,动作有些生涩。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娇羞,最令人动心,邢谦一面裁剪花枝,一面也好趁此机会,多看她一眼。不知不觉中,只见花树的小半边已经被剪去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吱呀,模样十分难看。
“哎呀,邢将军,你快住手。”茯苓将手中的花枝往旁边一抱,上前将他手中的剪子夺走,看着凌乱不堪的花枝,万般心疼,“这可怎么办啊?”
虽来年枯枝冒新叶,春花也会开,但好端端的花朵,就这么被裁剪了下来,也真真是太可惜的了。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要不我在给你买一株吧......”也怨自己方才瞧得太起劲,竟不知不觉中将这紫薇花,裁剪成了这幅残败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着他这副自责的样子,茯苓也不忍心怪他,毕竟是自己求人,出了差错,也万万没有怪到他人头上的道理,微微一笑道,“邢将军,这哪能怪你啊?是我自己没有说清楚,更何况,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没事的。”
茯苓的善解人意让他心头一软,忍不住尴尬地笑笑,明眼人都瞧得出,这算是睁眼说瞎话了吧,这丫头可真是心底纯良。
“邢将军,你笑起来真好看。”她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微微低下头去。从前见惯了他冷冰冰执行公务的模样,身上几乎都是金盔铁甲,寒气直逼,现如今穿了件湛蓝色的衣袍,往眼前静静一站,整个人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听闻此言,邢谦先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嘴巴,随即又极其不自然地垂下手,笑得愈发灿烂了,眼睛明亮地就像天上的星星。
“茯苓姑娘,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你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他身子木讷往前挪了一步,又趁机扫了扫,庭院的四周,见并无一人,这才撞起胆来道,“你当真想好了吗?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也不逗人开心,但只要你肯,我愿意把我仅有一切,全部给你。”
一番话下来,险些让他断了气,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性子,怎么突然就像女儿家一样扭扭捏捏起来?
茯苓一脸茫然,话中之意,她听懂了一半,小脸涨的通红,“邢将军,你就别拿奴婢开心了,大清早的怎么就跑来说这些胡话,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她说着,急匆匆地转身就走,哪想没留意到脚下湿漉漉的青苔,猛地一滑,整个身子,往后倾去。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邢谦却本能地将身上的长剑,伸了出去,提住她的腰身,往上轻轻一扶。猝不及防之下,茯苓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然而邢谦的另外一只腾空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伸出来过。
“你没事吧?”他很不习惯眼前的小女子就像一只小白兔,软绵绵地趴在自己的胸口,就连呼吸也一同停滞了,更要命的是她那双极其可怜无辜的小眼神,简直要把他的心窝子给挠穿。
她慌忙站直了身子,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心口突突乱跳,“没事,奴婢谢过邢将军。”
“你我之间,说这些有的没的,岂不是太见外了些?”他问,脑子里异常清醒男女授受不亲一事,但对她的谢恩,心中实在是有些落寞。
茯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去,“邢将军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道,“茯苓,殿下都把一切告诉我了,他说了,要将你许配我。我也是真的喜欢你,我承认我以前和你吵过架,斗过嘴,但每一次吵不过你,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遍山水,白头偕老吗?”
他眼里热烈的渴望,让茯苓微微有些吃惊,半天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对他的爱意,窃窃自喜,但仍旧忍不住道,“邢将军怕是记错了吧,殿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啊?”这下子换邢谦尴尬了,好半天没悟出道理,只是呆呆愣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气氛的尴尬,也让茯苓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有些不安,柔声道,“邢将军,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邢谦的心思在谢珩的身上,寻思着哪里总有些不对劲,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是被戏弄了。这分明就是要逼自己,把心里头的那些话通通给说出来,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奴婢知道了。”她久久没等来他的回答,眼眶微微泛红,险些落泪。
本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哪像到也是这般轻薄之人,自己说过的话,哪里得如此反复犹豫?
见她又要走,他忙道,“是真的,当然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怎么可能骗你,我便是被野狼摘了去了,也万万不舍得骗你啊?只是不知,你对我?”
他心头郁闷,谢珩此举明摆着就是要赶鸭子上架啊!
“奴婢愿意的。”她道,眼里燃起一簇明亮的眼眸,满是希冀。
邢谦嘴角忍不住露出浅笑,但细想方才说的那番话,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小叹一口气道,“我原以为殿下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他心中暗自叫苦,怕是做梦也没能想到,平日里这个有一说一的主子,到头来竟然还结结实实地坑了自己一把,还好茯苓同自己情投意合,否则他怕也是没有颜面,苟活于世。
“不知本王现在赐婚,算不算太晚?”庭院的长廊上突然传来了谢珩的声音,他笑容满面,缓缓朝二人走了过来。
自己的一番心思,总也不算白费,看着眼前这一对佳人眷侣,谢珩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二人见状连忙跪倒在地,不约而同地谢了恩,眼里满是欢饮和感动。
谢珩上前一步,洋装轻咳几声,附在邢谦的耳边说道,“本王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往后要是胆敢对她不好,本王也保不了你。”
谁说不是呢?茯苓是自苏夫人在世时,从众多的丫头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小陪着槿儿,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她要是知道,还不知道该怎么闹呢?更别提嫁出去以后,又要受委屈。
谢珩说的自然也是真话,倘若邢谦哪天真当欺负了这丫头,估摸着槿儿会寻他拼命,还是自求多福为好!
“随本王一同去候府吧!”他对眼前的情形甚是满意,心情又好了不少,径直回了房中。
苏木槿见他笑眼盈盈地从外头回来,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好奇道,“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夫君竟这般开心?”
她穿了件天青色的薄纱刺绣齐腰长裙,越发衬得肤色雪白,身段玲珑有致,叫人忍不住想紧紧拥在怀中,细细端详。
谢珩有意逗她,于是道,“想要为夫告诉槿儿,也不难……”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里,”
她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既然如此,夫君还是自己留着偷乐吧,我可不稀罕。”
明知她心是心非,谢珩还是忍不住跟上前去,轻声道,“槿儿可要想清楚了,往后再求饶,为夫可万万不会再心软了。”
从未见过这般小气的人,不过就一下,哪里就这么为难她了?昨夜尽兴时,不是挺主动的吗?
她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来,轻轻掂起脚尖,在他温热的唇瓣上,轻轻啄了啄,宛如蜻蜓点水。
“槿儿,其实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可能开心不起来。”他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冲动,无论如何,也总该问问她的意思吧?擅作主张,到底是有些不太厚道。
“夫君且说来听听。”她的目光落在他凌乱的衣衫上,随手轻轻理了理,白皙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是世间最动人的画卷。
“为夫给茯苓赐婚了。”他老老实实答道,也静静地等待暴风雨的前奏。
谁知,她的反应,让谢珩大吃一惊。
“我也早有这种想法,又怕这丫头不愿意,夫君有心了,”她顿了顿,随即又道,“这丫头自小跟着我,说实话,真的很舍不得。她胆儿小,你让邢将军好好照顾她,多疼着她一点,要不然我便是拼了这命,也要去将她夺回来。”
果真是想到一块去了,谢珩心中松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你会生气呢?毕竟她是房里的人,况且,她若嫁出去了,你又上哪里寻这么一个贴心的人?为夫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殿下又在说什么胡话?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哪里能够这么自私,一辈子困住她?况且我现在有夫君陪着,就已经很满足了。”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笑容甜如蜜。
“好!待为夫再挑一些聪慧的丫头,送到院子里照顾你,这样为夫也就放心了!”他轻轻抚了抚她嫩滑的肩膀,骨子里一阵热流翻滚。
这样的可人儿,真的是要夺了卿卿性命!
她点点头,看着外头渐渐升起的朝阳,柔声道,“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回去看看哥哥。”
“好!”谢珩牵过她的手,但随即下一刻,便将她从地上横抱了起来,“为夫抱你上马车!”
“夫君,你还是放我下来吧,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她小脸一红,偏偏谢珩脚步又快,不少一会儿,已经走到了外头的长廊上。
一些在庭院中各自忙活的丫头婆子纷纷露出艳羡的神情,忍不住转头窃窃私语起来。要疼人,也不该是这样疼啊!
“你羞什么?”他依旧不肯将她放下来,反而越发抱得紧了,“若说先前是男女授受不亲,但现在你是本王的妻,本王宠你天经地义,又何须避讳?”
他向来霸道惯了,倘若自己强求怕又要捞不到好果子吃,便也乖乖地贴靠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听着风过耳过的呼呼声,满满都是甜蜜。
将她一路抱上了马车,坐稳以后,她这才发现肚子开始叽里咕噜叫了。今早起来得晚了些,洗漱婚过后,又说了那么大一通相思情话,耽误了不少的时辰。
“夫君……我……”她略有些不好意思,轻咬唇瓣,好半天没有开口。
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柔到了骨子里,所以的一颦一笑,皆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更是能看透她的没一丁点而小心思。
“槿儿,怎么了?”他问,双手紧紧地抱住她那一对绵软的小手,用力却温柔。
“我饿了……”她说着,忍不住投咽了咽口水,神情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羞愧不已。
谢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故此早起的时候,也特意去了膳房一趟,偷偷备下了,但眼下也不想这么容易,就被得逞。
“饿了?可是现在马车上,有诸多不便,槿儿再忍忍?”他道,眸子里满是露骨的笑意。
她好半天没能明白过来,等看到谢珩的眼神时,这才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地锤向他那宽阔厚实的胸膛,娇羞不已,“夫君在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肚子饿了。”
这个人,昨夜才尝了点甜头,怎么今天就这样蹭鼻子上脸,说出来的话,也不知害臊。那里能够天天把这闺中之乐,挂在嘴边上呢?
“为夫知道,所以……”他伸手从一旁,如同变戏法一般取过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物件,递到了她面前,“槿儿瞧瞧这是什么?”
她欣喜地接过,发现正是自己最喜欢的梅花糕,便也顾不得什么吃相难看,捏起一块就往嘴里放,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
白花花的糕点屑,粘在了她的嘴巴上,谢珩见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替她摘掉,柔声道,“你慢些吃,别噎着……”
“夫君也尝尝?”她递了一小块到他的嘴边,眼巴巴地盼着。
谢珩一双狭长的凤眸转了转,将她手中的糕点轻轻含咬住,连同那只嫩如脆藕的手指。
“夫君,疼的!”她大吃一惊,忍不住娇嗔地道了一句,脸上爬满了浅薄的红晕,宛若晨光中那一抹冉冉伸起的云霞,娇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