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机场坐出租去我们的住处。闻卿坚持不订酒店,而是选了比较有生活气息的家庭旅馆。地中海风格的装潢,院里一片湿润的茵茵草地,用白石铺出小道,草地里几只巨大的陆龟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女主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给我们送上两杯自制的鸡尾酒。由于这个时间段也算是生意繁忙,我们订到了家庭标准间,房间里一大一小两张床,铺着干净柔软的被褥。房中以贝壳、玻璃瓶和珊瑚装饰,阳台上是满盆的鲜花。
闻卿跳上床,舒舒服服地摊开四肢:“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房间。”
我和店主问了租出海小艇的价格,不算贵,很快达成了交易。
我拍拍她:“快起来,换衣服。我们去海上。”
“哇,这么棒?”她一骨碌爬起来冲进浴室换泳衣。
这是闻卿到哥伦比亚以来第一次正经出去玩。天气晴朗,海面无风。蔚蓝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灰白色的海鸥翱翔而过,船上的音响里不断地放着南美音乐,令人心情愉悦。
店主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个冰桶,里面镇着啤酒和冷饮。我站在船头喝着啤酒,也感觉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体会过如此惬意的慢节奏。
小艇在一个浅滩停下。那里的海水碧清见底,能看见其中游曳的小鱼。闻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跳下水。我们游了几圈,觉得累了便上岸去沙滩上搭起的凉棚下小憩。
而她,终究是个孩子,根本坐不住,将头发松松编了个辫子,套一条纱裙便又跑到沙滩上和一群小朋友玩沙子拾贝壳,皮肤在阳光下细瓷一般耀眼。
我点了支烟。带的雪茄混杂了咸涩的海风味道,非常过瘾。
她跑过来,满头大汗,鼻头晒得红红的。裙子里兜着一堆色彩斑斓的贝壳和石子,哗啦往我脚边一倒:“你给我看着别弄丢了,我再去捡……”
我见她童心大盛的样子,笑了:“行了,你也别疯得太过分,小心晒伤。等下我们去商场,得给你买点晒后修复的药膏了。”
她一摸鼻尖:“哎呀,还真有点疼呢。”
我们去了喀他赫纳最大的购物中心。哥伦比亚是著名的祖母绿产地,之前秦淞颜曾托我帮她带一些成色较好的首饰,说是送朋友。
我们走进了一家名为Da Diamonde的珠宝店。
店员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托盘,里面都是祖母绿的首饰,放在灯光下让我们亲自鉴赏。
“这些是木佐矿的出产,火彩都非常好,我们的镶嵌工艺也十分精致,经得起细细推敲。”
我依着之前秦淞颜的要求,替她选了耳坠和项链,也帮国内的亲人朋友挑了几样。
闻卿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墙上对祖母绿原产地的介绍,和另一个店员指指点点聊得开心。我唤她:“你也挑一些吧,我一起付钱就完了。”
她摇头:“我又不喜欢这些,你买你自己的就好。”
“女人哪有不喜欢这些的?”
“我真不喜欢,你看我什么时候戴过这些东西。”她笑得没心没肺,“我觉得呀,还不如我捡的那些小石子小贝壳呢。”
“挑吧,当是绩效奖励。”我打趣她。
她眯起眼:“哟,领导亲自提绩效奖励呀?那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她脸上带着神神秘秘的笑,装着想了很久。
“请我吃顿大餐吧。”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闻卿这么好打发,但满足她的要求,晚饭时我还是去餐厅点了顿大餐。有店里很出名的海鲜杂烩,意面,水果和甜点。然后我招呼服务生把这一大盘东西端到房间,想了想又买了一瓶酒拿上去。
她洗了澡,穿着浴衣坐在那张小床上,头发用毛巾包起来,正在看铺了满床的她在沙滩上捡的零七碎八玩意儿。
桌子上点了香薰蜡烛,淡淡的花果香弥漫在房间里。
饭来了,也没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我坐在床沿,翻看着那一堆小东西:“今天你收获不小啊。”
“那是啊,有些还是我和小朋友换来的呢。”她美滋滋拾起一枚玫瑰色斑纹的海螺放到耳边听了听,“呀,真的有海浪声呢。”
我突然看见枕头旁放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祖母绿项链。是店里最简单的款式,下面一颗做成水滴形的吊坠。
“这是什么?”我明知故问。
她抬头,见我拿着那个盒子,脸上的笑容带了些被抓包的不知所措:“啊,我……给我妈买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没再说话。她靠过来:“怎么了?”
她纤细白嫩的脖子因为长时间的日晒仍然有些微微泛红。突然她瞥见桌上的酒,便倒一杯很讨巧地递给我:“还有酒哎,好浪漫的感觉。来来来,喝一杯。”
我接过酒,无视她在一个劲儿圆场:“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从后面抱住我撒娇卖萌:“毕竟有时我也是想装一回土豪的嘛……”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低落。然而她抱着不撒手,我也挣不开。
“你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问,“在店里我想给你买点东西,你非不要。背着我自己偷偷买。”
沉默片刻,她小声在我背后回答。
“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能和你平等一些而已。”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拧巴。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给她拿餐具:“吃饭吧。”
她蹭到我面前:“肖老师,别生气啦。我错了。”
我给她夹了些海鲜:“我没生气。吃饭。”
她嘟起嘴:“你就是在生气。”把盘子一推,“你再生气,我就不吃饭了。”
威胁我?
我淡淡地说:“不饿就先不吃吧。等会你饿了再吃。”
她见状,有些急了:“肖总。”
“肖老师。”
“哎呀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见我仍没吭声,她终于使出一招杀手锏,两只眼睛水汪汪,直直地盯着我。
“爸爸。”